次日,九文带着大批的秧苗回转云城。

西托他为青儿带了封信。这信可真难为坏了他,整整写了大半宿。

他不想让青儿从九文嘴里听说他的身世,可又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认祖归宗。

折腾了半天,最后终究不过点了几笔,想着过两天见面再细聊。

九文走后不久,西被请到沐王后堂。

沐王的精神看起来比昨天又好了些,西照例为他把过脉,说:

“药还算对症,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想痊愈还需时日,沐王不要着急。”

沐王微微点了下头,欠着身子要起来。

西知道他们府里规矩大,尤其这屋似乎格外严谨,平日沐王不唤从不见仆人随侍。

西只得上前扶他坐起身,不想只这一下就累得他一身汗,沐王实在比他想像中沉得太多。

“呼呼,累了吧?你的身子太单薄了。”

沐王忧心地看了西一阵儿,从枕边拿起一只小木盒,半低着头悠悠叹道:

“九皇子已经去了,你为什么不同他一起呢?是不是心里还挂着我和老太君?”

西微微一怔,随后平静无波地回道:“沐王的病还要换一次药,我再等三天,等改过方子之后再回云城。新任州牧就要到了,我们也该回转中都了。”

沐王低着头没说话,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默默地将手中的盒子放到西的手中,别过头偷偷拭泪。

西见他这样儿也不由鼻子一酸,他接过小木盒子研究了半晌,才找到一个暗格按了下去。“咔哧”一声盖子弹起来,里边窝着一枚铜章。

西的手猛然一抖,小心翼翼地取出印章。

这长长的椭圆形再熟悉不过,自十三岁起,他就一直想知道这个迷底。

西深深吸了一口气,见刻的篆文是:挂弓扶桑。

挂弓扶桑?

西一怔,本以为是沐王的名章。不想却只是一枚闲章。他不无困惑地望向沐王。却见他早已泪流满面。

沐王突然搂过西的肩膀,埋头便哭。

西怔了一下,也不由潸然泪下。这就是骨肉亲情吗?

二十一年来,他常常设想与生身父母重逢的场面,可随着年纪的增长,留在心中的却渐渐只余恨意。

他只想问个清楚。为什么不要他?是因为他多病吗?

此外,他还想让他们后悔!想让他们看到。这个病秧子没他们也活下来了!

然而,看着沐王痛哭流涕的样子,西忽然觉得一切答案都不重要了。

哭过一阵,西把沐王扶起身坐好。沐王靠在床头喘了一会儿气,一边擦眼泪,一边有些扭捏地笑道:

“我忘了我这一身的肉。肩膀酸了吧?你是胎里带的不足之症,原本由李大夫调理的。唉。这些年你失了调养,李大夫如今又不在了,慢慢再寻个合适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