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缄骑马路过之前那条集市, 集市两旁的摊贩已经撤去,他路过阿阮遇袭汉君离的那间酒楼,是他当初负责查封的, 不知何时这间高约三层的酒楼已经悄然改换了门面。

忽然一行人从内中走出,崔缄认出走在最前头一脸春风得意的那名年轻男子,正是兵部侍郎裴侍廉的小儿子,他身后跟着的是京兆尹徐仁良,一行人有说有笑地走出来上了早已停驻在门前许久的豪华马车, 崔缄微微拉慢骏马行驶的速度,朝他们多看了两眼。

他回到皇宫,径直往奉国殿走, 喜和子报说皇帝不在殿中, 在御香园的捧香亭,他转去御香园, 远远见皇帝正站在捧香亭中,陪阿阮笑着说话。

崔缄微微皱眉,但还是加快脚步绕过曲桥, 进入捧香池上的捧香亭。

“皇上,已经有些眉目了。”他立刻高高说一声。

皇帝与阿阮的说话声被打断,一起回头看向他, 皇帝负手而立, “制作□□的人查出来了?”

“嗯。”崔缄颔首,目光转到阿阮身上,阿阮识趣, 立刻道,“表哥,我去那边瞧瞧。”

看着阿阮离开,崔缄很是不愉,回头看皇帝,“皇上,眼下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有心思陪您的表妹在此风物之地谈情说笑?”

皇帝脸色绛住,“崔缄,你胆子可真是越来越大了,朕要奉劝你不该管的少管。说你的调查结果吧!”

崔缄压下心底涌起的不服,认真道:“是岐王!”

皇帝脸色一紧,“什么意思?”

“据那家医馆的弟子所述,那日蒋函的兄长去了医馆做了面具,一道陪同他的是岐王。”崔缄一五一十道。

皇帝失色,“真是如此?”显然他有些怀疑,“你怎么确定就一定是朕的十六弟?是那名医馆的弟子亲眼所见?岐王常年在自己的宅子上,出入则动必车驾相随,那间医馆弟子又怎么会认得岐王?况且像是制作面具这种小事,也不必劳烦他的大驾吧?”

虽然经过前面的种种,皇帝对于岐王的怀疑已经根深蒂固,但他还是不愿放过任何小细节,就怕是冤枉了他。

“他的车驾前头有四匹马拉着,在这京城中,只有一字品的王爷可以乘坐由四匹马驾着的车辇,况且那名叫德福的医馆弟子能清楚地说出岐王的体貌特征。如今皇上仅有一位叔叔,还有三位兄弟贵极一字品的王爷。韩王年迈长有浓密的胡须,另外三位王爷年轻,只有岐王体型最是肥胖。”

皇帝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尽管如此,还要来当面对质才是。”

崔缄胸有成竹,“那是自然,人我已经命人带来了,跟在我后头进宫的。”

皇帝微讶,崔缄办事还真是敏效。

当皇帝派去的人将三位王爷都齐齐请来时,那名叫德福的医馆弟子已被崔缄安排在捧香池对岸的密林中,远远观视。

崔缄牢牢挈紧他肩膊,沉声,“你可看仔细了!到底哪个才是!若是认错了,要么说谎,你项上的脑袋当心不保!”

捧香亭内,岐王、薛王、宁王聚在一起,跟皇帝与阿阮又是一番愉快的畅谈。

“几日不见,阿阮妹妹你可是越发俏丽了!”岐王如往常一般油腔滑调,但是手却不敢再往阿阮脸上伸,因为皇帝就在一旁“警惕地”看着呢。

薛王与宁王只是相视而笑,薛王道:“我听说,崔缜和薛讷已经回京,已在五十里外安营扎寨,真有此事?”

三王目光一起看向皇帝,皇帝点头,“不错,我已为他二人准备好隆重的阅兵大典,还有热闹的庆功宴。届时为二位将军接风洗尘,再举行授职仪式。”

薛王笑道:“九哥治国有方,如今国中又添两员大将,真乃我凤栖国之福。”

宁王神色有些担忧,“九郎,我听闻你最近有些动静,不知真假。”

岐王嘻嘻哈哈笑道,“你们又在打什么暗语?我一个粗人,可听不懂,什么叫‘有些动静’?”

薛王一拍岐王的圆脑袋,“听不懂就听不懂!就算给你解释了,以你这般智力,你也恐怕仍是不明白!有那些思考的力气,对于你而言,还不如多吃几块肉呢!”

岐王笑得欢快,“你说得可真是对极了,正合我心!看来最了解我的人呀,还是十弟你!”

宁王笑道:“你们别打岔可好?听九郎怎么说!”

皇帝叹道:“如今国中将领青黄不接,但父皇之前留下的老臣已经渐渐老去,培养一批新的力量崛起,是如今国政上的当务之急,还好薛讷与崔缜并不有负我的重望。”

皇帝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显,三王不是笨人,也是历经过八王之乱的人,但他们很知趣地只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岐王笑道:“听起来很是复杂,有这个力气,我还是多回家吃几块肉吧!这朝政上的事儿,果然不适合我,听着就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