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像涨潮的海水,将这个酒店的房间渐渐淹没。

我其实不确定我打到了燕少,或者打到了他什么地方,然而他确实被我一把推开。

我的愤怒不可压制。

燕少离我远了一些,并没有回过来。

他的眼神,很冷,比他的身子更具有距离感。

然后他很轻地问我,每一字却都冒着寒气:“我好不容易出来,你就这样招呼我?”

他似乎说的有点道理,然而我半坐着,抱着枕头,只用非常冷漠的表情看了他一眼。

燕少又问我:“在你看来,现在跟我争吵,比和我好好相处更重要,对吧?”

我撩了一下头发。

我不会让他主导谈话。因为一旦顺着他的思维往下走,我就会显得越来越无理取闹,越来越没道理。

我不能给他这样的空子钻。

实际上,燕少看似想要回避的问题,是我和他之间非常重要的一个问题。

说得好听一些,我得到了一个男人的灵魂。说得难听一点,我得到的是最飘渺无用的承诺。

我在寻求什么呢?

我希望永生不变的爱情。

然而燕少,给我的感觉,变数太大了……

我重新把目光投向他,我的眼神并不比他的更暖一点,我说:“我只想要个确切的说法。”

燕少表现出很愿意谈话的态度,他抬了一下手:“你说。”

我问:“如果没有不可解除的契约,你是否还会选择我作为唯一的契约伙伴。”

燕少的神色沉了一点,变得有些可怕。

他用一种噬人的眼神看了我几秒,然后声音里同样带着很可怕的语调:“不会。”

……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脏碎掉了声音。

然而我脸上依然很平静,我问:“你会去找赵安蒂吗?”

燕少立马反击我,带着一种嘲讽的冷笑:“这是第二个说法了。”

我真没想到他会和我斤斤计较到这个地步。

按道理,他不应该对我好好解释吗?他不应该好好哄哄我吗?不说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起码也要较有诚意才对。

可是他这个样子,话都不想和我多说一句,什么都不想解释,一副你爱咋咋地的样子……

燕少这个样子,几乎是对我最大伤害的攻击。

各种乱糟糟的,让人心碎的思绪转了好几遍以后,我得出了两种结论——要么,这就是燕少对我真实的态度,如此不堪入目,令人心寒。

要么……他就是在报复我。

他用这种刻意的冷漠和讥讽、毫不在意的打击,来报复我刚刚反复坚决地拒绝他。

我知道燕少是很痛恨别人拒绝他,尤其像林小莹这样没份量的女人拒绝他的。

在他的眼里,我给他提鞋都不配。

可是我非但不肯和他亲热,推开他,骂他,还要他给我一个说法……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和他谈话的正确方式,就是要先和他腻歪磨叽够了,他才愿意给你好脸色看。

但是,我的心情真的很糟糕。

一想到赵安蒂各种炫耀的模样,我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就算燕少并没有送过她什么鸽子蛋紫罗兰翡翠,就算燕少并没有去找过设计师设计婚戒,这一切明着的炫耀也让我心里不舒服。

爱情让人自私,让人想要去争斗。

那时候我内心确定有个小魔鬼,想要站出来大声叫嚣:是我!那个人是我!这半年多陪着他出生入死,在每个寂寞的夜晚给他温暖的人是我!是我!

不能正大光明作为他的女人,甚至说是“奴隶”站到台前,已经是插在我心头的一把利剑了。

往日我并没有这种情绪,只觉得有燕少陪伴就好了。

可是就在昨天,赵安蒂作为正牌女友在我面前找着机会羞辱我、奚落我的时候。

我是多么的孤独……多么的憋屈……

然而,原本可以给予我支持的,唯一能支撑我内心的燕少,今晚上却用这样的态度对待我。

我不能说我的心千疮百孔,却也可以说它已经碎得捡都捡不起来了。

因而我只有用冷漠和生疏把自己武装起来。

我躺回了被子里,把自己裹起来。

我很平静地对依然坐着的某人说:“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保持这份契约关系吧。其他方面,请自重。”

我刚说完,整个人,连着被子都被拖了起来。

燕少揪着我的衣领,我听到他牙齿咬得发出错响。他目光带凶,抓着我领口的手都几乎在颤抖。

他咬牙切齿地反问我:“请自重?”

我想保持冷静,因为这时候的燕少,真的有点吓人。

我尽量平静地回答他:“是的。”

燕少揪着我的手又紧了几分,他呼出的气,触到我的脸上,带着重重威胁。他几乎算是恶狠狠地问我:“林小莹,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你就只看成一种契约?”

我一下子抓住他的手,想把他拖开。

说实话,他都要把我勒死了。

然而我的挣扎只换来他更紧的揪着我。

我呼吸急促地对他喊道:“我要怎么看?我和你之间除了这份契约还剩什么?要不是因为它,你和我就是路人。不是我,你早就自由了不是吗?都是这份该死的契约,绑着你也绑着我。让大家都这么不痛快!”

说完这端话,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是僵硬且麻木的,心脏用一种勉强的态度狂跳着,几乎顷刻就要罢工。

燕少听我说完,就把我像是甩什么破布似的一掷。

我的身子和垫子撞得生疼。

他似乎显得没刚才那么愤怒了,只是他眼里仿佛已经结冰。

燕少冷然地藐视着我:“你放心,我不会再绑着你,你现在就给阿青打电话,让他来帮我们解约。从此以后,我们各走各的道。”

他说着,把我的手机扔给我。

手机打在了我的手腕上,疼得我眼泪都包了起来。

我抓住手机。

原来……是可以解约的。

原来并不是分开就会魂飞魄散。

原来,我和燕少之间看似坚不可破的关系,竟是这么脆弱,阿青就可以让我们分开。

我的眼泪打湿被单,在浅色的布料上开出深色的花朵。

我不知道我是如何打通阿青的电话,只是他刚刚喂了一声,我突然间就放声大哭起来。

我边哭边断断续续地说:“阿、阿青……你可能要过来一下……帮、帮我和你哥哥解除契约……”

阿青似乎在那边吓了一大跳。

他忙说:“别哭别哭,什么事情慢慢说,解什么约?什么什么啊,别乱说话啊……”

我强忍着抽泣,又较平静地对小少说:“就是,你哥还是决定去赵安蒂的身边,所以……我们决定和平分开……”

我刚说完这句话,燕少突然就爆发了。

燕少指着我,厉声喝道:“林小莹你别乱说话,我什么时候说过决定去赵安蒂那边?你说话讲点良心!”

小少在那边啧啧着:“哎哟哎哟,还和平分手呢,没打起来吧?”

我按着听筒,对燕少哭着大吼:“怎么不是!你明明说了不会和我一个人订契约,你还说要和我解约。你既然那么喜欢她,浪费我的时间干什么,你找她去啊!”

燕少一把抓起枕头,唰的一下撕成了两半,棉花朵朵乱飞。

他几乎是暴怒地把枕头摔在地上:“你刚说的每句话,我都说过吗?我说过吗?林小莹你自己胡思乱想,不要随便往我身上安!”

我也把手机一摔。

我坐直了起来。

我简直是泼妇骂街,人生从没这么狂暴过。我也指着燕少:“那你说!你说为什么昨天在玉器市场上,你要跳?你告诉我!”

燕少也对我大吼着:“我告诉了你我是想要出来!说真话你不信,非要我说谎你就相信了!”

我不甘示弱地回吼回去:“为什么呢?你为什么要出来呢?是为了见赵安蒂吗?”

我说完这句话之后,燕少几乎一秒也没有浪费。

径直就扑过来,逮住我就狂吻。

我被他这般毫无防备的碾压,只觉得自己鼻子眼睛都要错位了。

我拼命推着他,阻止他继续下去。

我在空隙里依然大叫着:“你不要转移话题,不要遇到这种关键问题就转移话题,你……你放开我……”

燕少对我狂吼:“我偏不告诉你呢!我看你要闹到什么程度!”

我一下子就怔住了。

燕少的自我和霸道,超乎我的想象。

我一瞬间就静下来了。

我很安静地说,不顾我落下来的眼泪:“我们真的分开吧。”

我话刚落,就听到了自己衣服撕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