售票员皱着眉头:“还差一分。”

“没……没了……”

“没钱你坐什么车?”不过这售票员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骂完又追加了一句,“算了算了,看你也是个穷学生。”

被骂穷学生的简春莉,怨念地望了离她不远的富学生一眼。头几天她姐对她还嘘寒问暖的,咋这几天就变了呢?

难道……她姐也跟她一样,换了芯子?

不过,这个念头也就闪了一下。她可是看完过全书的人,书里除了她这个主角是穿书进来的,别的人可都是土著。

事实上,她也才穿过来一月有余。最初刚过来时,发现自己竟穿成了小说里的女主角,那滋味儿甭提多酸爽了。

她有着满满的抱负,想利用自己比别人多出几十年的文化知识征服世界。甚至一开始,她对于简悦懿的气运都是不屑一顾的……运气算什么?她有头脑,她可以掀起知识风暴!

可这一个多月,吃也吃不饱,睡觉总被蚊子叮醒,还得应付霉运导致的小状况,简直把她磨得没了脾气。

你说咋连蚊子都欺负人呢?要是她跟她姐站在一块儿,蚊子就只咬她,不咬她姐!

神气运!

在向生产队长卖弄知识失败后,她开始艳羡起她姐的运道来。难道真的只有夺了她的气运,自己才能成为真正的主角?

……

简悦懿下车后,一路问路,走到了农业局门口,门岗就不让她进了。

简春莉在后面跟着,看到姐姐吃了鳖,顿时一翻白眼,看来是自己太瞧得起她了。

正想着,她的脸就被啪啪打响了。有一个过路的两鬓斑白,慈眉善目的老人走过来,好心地问她姐:“小姑娘,你找谁?要不然,我帮你叫他出来?”

简悦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老人。这个人穿着的确良衬衣,戴着金边眼镜,文化人的气质很浓。而且一眼望去,满脸风霜,像被磨掉了全部棱角一般,脾气看上去特别好。应该是去年才从干校或劳改地回来的知识分子。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机关大楼前,还能进去帮她喊人,该是在这里上班的人才对。而且他年纪不轻了,还能被单位喊回来上班,如果没料错,这是个能人。

她心里感叹一声,书里的天命福女运道果然不一般,好像什么好事、什么人才都能往她面前送一样。

她正感慨,简春莉已经冲过来抢功了!

简春莉一脸人民好儿女的模样,双手拉住老人的手握手:“太谢谢你了,老同志!现在天儿不是大旱吗?我们生产队的庄稼都快给旱死了!庄稼旱死了可怎么得了?绝了粮收,不知道得有多少人饿死!你能帮忙喊个专家出来,让他教教我怎么寻找地下水源?只要找到水源了,打上井,全生产队的人都慕您的高德!”

这样一顶高帽子递上去,老同志却浑身一颤,往后退了半步。眼神中也明显有几分瑟缩。

简春莉没搞懂他这算什么反应,又朝他靠了过去:“老同志,你咋了?你不想救人吗?这一救就能救好多条人命的!”

刚刚还和颜悦色的老同志赶紧摆了摆手:“这里是农业局,又不是地质局,这里哪儿有人知道怎么找地下水源?”说完,就躲煞一般躲远了。

门岗叹了口气,劝道:“小姑娘,你还是走吧。不会有人帮你的。”那长吁短叹的样子,像是有什么内情。

简悦懿冷眼旁观,退到一旁垂目等待。

简春莉完全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好半晌才对她姐道:“对哦,这种事该去问地质局才对。你跑农业局干嘛?”说完,掉头就走。

简悦懿没开腔,兀自等待着。

这一等,就是一下午。到了下班时分,好多人从机关大楼出来。但她没去问任何一个人,却偏偏只盯准了之前的那位老同志。

她不声不响地跟着他。

而老同志也一边走,一边回头望她,一脸焦躁又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的表情。

终于,两人转入一个没人的小巷子里时,老同志返身回来对她说:“你跟着我也没用,我确实不知道怎么找地下水源。”

简悦懿极为真诚地看着他的双眼:“我知道你也想救人。不过,刀剑风霜严相逼,头年你们知识分子才直起了腰板,现在局势还没彻底明朗,你要是抛头露面,做事高调,你怕会引火上身,对吧?”

76年10月,那场著名劫难才结束。而一直要到77年8月,中央才会正式宣布劫难的结束。现在离那个时间点还有3个月功夫,广大知识分子们仍有顾虑,是很正常的。

老同志没想到自己的苦难竟能被个小姑娘所理解,眼眶一红,神情哀戚。

“农业和水源休戚相关,我不信你不知道怎么寻找地下水源。你要是担心做这件事太高调了,会引发别人的疑心,质疑你的目的,你可以不出面。我会站出来承担所有风暴的。”她诚挚地道。

老同志瞪大眼睛:“小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简悦懿坚定地道:“假如死了我一个,能活千万人,那我这辈子就是值得的。”

并不。气运加身,历史走向又是定了的,她会死才怪。

老同志被她话里的大无畏精神感动得一瞬间热泪盈眶,一咬牙:“好,我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