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错愕震惊地望着何若蓉,目光明明灭灭,最终彻底黯淡下来。

“孩子,你……”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把口中的话咽了下去,然而望向何若蓉的目光中,已经清楚地说明了他想要说的话。

孩子,我对你很失望。

何若蓉面色苍白,茫然看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其实那本不是匕首,而是一串项链,吊坠是一个栩栩如生的心脏,而现在,那颗心脏化为了最锋利的刀刃,插在了大巫,她的养父的心脏上。

时间刹那间停止了,半晌,何若蓉尖叫地抽出匕首,惶然无措地扶住大巫摇摇欲坠的身躯,口中喃喃:“阿爹阿爹?对、对不起我不知道……”显然已然进入了崩溃的状态。

从刀口那里源源不断地溢出黑色的暗烟,我立即回过神来,大巫其实并不是人,即使受了伤,也不会有血液从伤口里溅出来。秦宵难得严肃地拧起眉头,这样的场景说不得是谁的错,但何若蓉做的,确实是过了。这座城里的人死了,也许第二天就会复活,但被伤过的心,却难以痊愈了。

然而秦宵神情冷淡地走过去,面无表情地拨开何若蓉,看了半晌面容才稍稍缓和过来,略有些感慨大巫说:“对付这么一个人,你本不必做到那个程度,这样,你或许可以依靠兽王阵,第二天恢复过来,不至于落得个魂飞魄散的结局。”

“是你,没想到您还活着。”大巫见了他,苦涩地说:“我也知道,我可以不必做到这个程度,若你有朝一日见到阴山的那个人,久见宿仇,或许能明白我的心情。”

秦宵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嘴唇一勾,眉眼里却没有笑意,说:“倒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当年,是我援军不济致使巫国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只是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阴山对我压制得厉害,晋熬取了阴山的东西在这里做兽王阵,来到这里我也是寸步难行,现在只怕帮不了你,只能碰碰运气。”话说完,秦宵伸手在大巫身上点了几下,落手之处皆有一枚铜钱,大巫身上原本黑烟弥漫,隐隐有一种要化为黑烟消散的样子,这会儿那铜钱之间竟连成一条红色的线,将大巫身上的黑烟捆回了他身体之间。

“不过我在阴山偷学的这一招半招的,估计没什么用。”秦宵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而后目光定在崩溃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喃喃自语的何若蓉身上,怜悯同情地摇摇头,“真是一摊怪事。”

大巫苦涩地闭起眼。

“当年的事算不得你的错,与你不同,活着的时候是我错判了敌人的能耐,无论是生前还是死后,我总是失败的。我在这里悠悠转转许多年,既找不到出去的方法,也找不到改变的办法。只好用能力给这里的人制造一个梦,而后想依赖外来的人为城里换一番血液,这么多年过去,却一无所成。现在一看……”大巫猛地睁开眼,凌厉地望着何小瑶,“我不但杀不了仇人,甚至连这个梦也无法再维持了。”

顿时地动山摇,这座城轰隆隆,天边黑云滚滚,隐隐中电闪雷鸣。

我不知道秦宵与大巫之间说了什么话,事实上我对他很放心,在他抬脚的那一瞬间我朝何小瑶那边走去,阿芒已经制不住她了,在看到何若蓉取出那条项链的那一瞬间,何小瑶金色的眸子里迸发出惊人的渴望与迫切。

她的脸上也长出了怪异的毛,不一会儿便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张脸,再看手和脚的地方,毛发也迅速生长出来。这番怪异的模样不容我再怀疑大巫说的话,她口中发出尖锐的猫叫声,在夜里格外骇人。

阿芒在看到大巫受伤的那一瞬间已经愣住了,眸中是难言的疑惑与震惊。这就是这一刻的功夫,何小瑶已经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迅速地跃到何若蓉身边夺过那把匕首,而那把匕首落到她手中时又瞬间变回了心脏的模样。

我再次看到了那颗心脏的跳动,是真的跳动。

我心底一沉,何小瑶抓着那颗心脏,张开口,我看到她已经长出了一口獠牙,口水蔓延着流下来,痴迷地望着那颗心脏。我没再犹豫,当下的情况很不对劲,如果何小瑶真如大巫所说,那么放任她这样下去,总得出事。

我试图用眼神示意阿芒再度把她摁住,阿芒却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茫然地看着大巫。

下一刻那颗心脏猛地爆发出一阵光芒,何小瑶整个人一顿,用手将那颗心脏按在自己的胸口上,接着,朝天凄厉地叫了起来。

仿佛与她对应般,城中四处响起野兽的嚎叫声,紧接着是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但我知道,那不是人类的脚步声,而是兽的强悍而有力的脚步声。我心头一跳,回头一看,远远有兽奔跑而来,仍然是那副娇小的模样,却在奔跑中骨骼展开,渐渐长大。这一切,都与何小瑶的叫声有关。

大巫忽而大吼一声:“阿芒!你愣着干什么!快去阻止他!”

阿芒浑身一震,立即回过神来跃过去与何小瑶缠斗起来,这回他许是清醒过来,下手也狠了起来,只是何小瑶的动作比之前敏捷了不止一倍。阿芒每每碰到她的时候,又险险避开了他。

我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大巫身上的黑烟被抑制着,秦宵正时不时将铜钱按在他身上,我知道他分不出手来。而阿芒那里,看来看去,只缺一个帮手。至于何若蓉……算了。

几回下来阿芒仍压制不住何小瑶,我瞄准时机,在何小瑶险险避开阿芒的时候抵在何小瑶身后,死死扣住她的腰,紧接着一拳打在她的胸部上。

别问我为什么这么简单粗暴,当她还是正常女孩的时候我当然照顾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