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地一声十分响亮。

我一愣,以为是自己心理作用,等到第三面镜子的时候,我才发现,我竟听得见他们的声音。

我跟他们说了,他们也觉得惊奇,随我一同上来看,却什么也看不到,他们下去之后,镜面一亮,原来是只有我一个人才能看见。事实证明,我之前听到那巴掌声并不是我的错觉。

那男人——

应该说无常镇的鬼王,因为厉害所以才能化了实体,那一巴掌打在脸上是实打实的。然而他却也不恼,握住那只手温柔缱绻地凝视着凌铛,我听见他说:“他们已经在准备对付我了,你别担心,到时候我总能让他赵家给你血债血偿。”

凌铛闻言,冷笑,“那你呢?你又怎么样?如果不是你,又怎么会变成今天的样子。”

鬼王眸光一暗,摇摇头,“你的仇,我会替你报,而你会变成今天这样,也确实是我的错。正如你所预料的一样,我把他们逼急了,再过不久,他们就会上来对付我,到时候我们会两败俱伤,赵家人会死,而我会魂飞魄散,那样,你满意了吗?你怎么打算的,我便怎么替你去做。只是……”他轻轻抚摸着凌铛的脸,语气无奈,“以后留你一个人在这世上,你大概会孤独就是了。”

凌铛恶狠狠地拍开他的手,嫌恶地抹了一把脸,“和你待在一起才是折磨,沈云,你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鬼王点点头,露出个惆怅的笑容。

“我知道我知道,当年我要的人是赵安定,最后没想到阴差阳错害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可说真的,我既后悔,又不后悔,我尚在人世的时候,大夫说我病弱,只能天天用药吊着一条命,母亲可怜我要孤独而死,便寻了一名高人来看我,那高人却说我的姻缘在几百年后。那时候我还小,其实也是真心不想死的,听了高人一说,心里就存了念想,死后不愿离开,一心想要见见那个几百年后的姻缘。”

凌铛阴阳怪气地打断道:“我可不是什么你的姻缘,我见到你的时候,已经被埋进了你的孤坟里,安定更不可能是你的姻缘,那时我们才只是十岁的小孩,沈云,你确实有病,恋童癖。”

沈云眯起眼回忆,一张狐狸脸显得有些古怪。

片刻,他摇摇头,“不是的,那个时候,我以为的姻缘,并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

他顿了顿,苦笑,“那个时候我曾经见过一个人,现在一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凌铛,我其实并不后悔当年所做导致今天的局面,我觉得我等到了高人所说的姻缘,我后悔的只是,生不逢时。只是,这十五年来你虽然恨我,对我却诸多依赖,我担心在我离开后,你会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你现在……”

“够了,别说了!”凌铛一张清秀的小脸阴沉着,“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原谅你,我才不信你的话!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才不会有人喜欢!”说着说着,凌铛面色涨红,眸中水光潋滟,竟然是一副被气哭的样子,又是委屈又是愤怒。

男人见了凌铛的眼泪一慌,手足无措地拥着凌铛哄慰了一阵。

“我喜欢我喜欢我喜欢的……”

镜面一暗,画面便消失了,连同他们的声音。

我觉得我像是个偷窥者,被秀了一发恩爱,还被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听他们说完,我才明白过来为什么之前会有一种他们特地留了时间让我们对付他们的感觉,原来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凌铛不但怨着赵家,也怨着当年那个鬼王,如果赵家和鬼王打起来,这样一来必然是两败俱伤,对凌铛而言算是一箭双雕,一下子对付了两个了。

那鬼王,好像是叫沈云,他对凌铛倒是情真意切,可惜,方式太蠢,错了就是错了。

我不可怜他,只是觉得凌铛难得遇见这么个宁愿为她死的,到头来还是什么也没有,要说凌铛对他没有感情,刚才我瞧见凌铛紧紧攥着拳头,好像也不是那么一回事。

半晌,我忍不住喃了句:“什么玩意儿!”

是不是我想起过去的事凌铛就不会这么恨赵家了?

她会不会过得好些?

一阵阴风飘过,我话音刚落,那面镜子再度一亮,我愣了愣,以为还有什么东西可以看的便凑着脑袋过去,下一刻一张阴森苍白的狐狸脸出现在镜子里面,冷冰冰地盯着我。

哎呀妈呀,我偷窥被发现啦!

我吓了一跳,只听见“啊”地一声惊呼,声音却不是我的,我一僵,侧过头看去,之前那个……在灯里被我放出来的那个时隐时现的小姑娘,不知何时才竟出现在我旁边。

她像是被镜子里的狐狸脸吓到了,惊愕地捂着嘴,一脸呆萌。

过了一会儿她反应过来,目光移向了我。

我以为她会像之前一样害怕的跑掉,然而这回她却没有,而是迷茫地看着我,小心翼翼地,攀过来靠近我。

许是在她身上感受不到恶意,我犹豫了一下,问她:“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她定定地看着我,目光澄澈,张了张口:“塔……塔……”

塔?

她皱着眉摇摇头,焦急地往我这边又凑近了一步,“塔、塔……南……”

“这儿没塔呀小朋友。”

小姑娘的模样看上去年纪不大,一张娇嫩的小孩脸,声音清脆,个子大约只有一米三。

她究竟想做什么?还没来得及问,那边赵安楠沿着梯子爬上来,皱着眉说:“堂姐,好久。”

也就是这一瞬间,小姑娘受惊似地惶然看了赵安楠一眼,而后化为一阵黑烟消失了。

我纳闷地看了一眼赵安楠,却发现他看着小姑娘消失的地方,紧紧锁住眉头。

“那是什么?”赵安楠问。

我无奈,“我也不知道啊,我见了她好几回了,有点古古怪怪的。”

赵安楠难得疑惑地摸了摸后脑勺,茫然地看了看我。

“怎么了?”我奇怪。

“你……”赵安楠欲言又止,最终摇摇头,“下来吧。”

安置最后一面镜子的地方离得有些远,一路上诡异的寂静,本以为会遇到些阻拦,结果确实畅通无阻的。我跟他们说了之前在第三面镜子那看到的事情,感慨地没说什么。

然而,到了安置最后一面镜子那地方之后,我明显感觉周围的温度下降了好几个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