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恩堂侧的小跨院中,独在一间东厢房,烛光昏暗,不及大太太那里一半明亮。管姨娘穿着一身华丽锦服,怀中摆着六少爷,轻轻哼着催眠的小曲儿。

她的贴身大丫鬟绿果儿正绘声绘色说着焦恩堂中的闹剧:“姨娘真该晚些走,咱们也好瞧瞧大太太被打后的脸色。”

对于绿果儿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管姨娘并未怪罪,甚至笑道:“老爷早该教训教训她,叫她明白这闵家是谁在当家做主。”

“姨娘说的是,老爷都亲自发了话,叫姨娘养育六少爷,偏她絮絮叨叨,烦人得很。”绿果儿将头凑近襁褓,笑嘻嘻道:“瞧咱们六少爷,睡的多香甜。”

管姨娘反手打飞绿果儿的爪子,嫌弃道:“一身的水汽,小心叫六少爷又害了风寒。”

绿果儿赶忙收回手,不敢再嬉笑。

西厢房隐隐传来痛苦的呻吟,那是犯病的黄姨娘。

管姨娘立即将六少爷抱的更紧,好像黄姨娘的声音能将她怀中的襁褓勾走一般。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是管姨娘未来的依仗,她不容许出一点意外。

管姨娘想了想,叫来绿果儿:“你去打听打听,明儿四姑娘要去什么地方。”

绿果儿大眼珠转了转:“姨娘这个时候还要去见四姑娘?万一大老爷迁怒你......”

管姨娘低声笑道:“我怕什么?该怕的是老爷!”

绿果儿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自去打探闵芳菲的消息。

滂沱大雨下了整夜,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到了第二天,院子里积水不说,还起了浓雾。

芳菲抱着肉团子站在台阶上眺望远方,从她这里看,正个焦恩堂都笼罩在一层雾霭中,泛着淡淡的青褐色,透着不祥之兆。

“姑娘,外面冷,还是多披件衣裳。”紫英从屋里拿了披风出来,见芳菲定定的看着远处,轻叹一声:“姑娘是担心太太埋怨您和大少爷争吵?要奴婢说,姑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太太疼您,何况也该有个人点醒少爷。换了旁人,太太还未必可心,只有姑娘是太太值得信赖的人。”

芳菲将披风的一角盖在肉团子身上,空气中黏腻腻的都是水,肉团子也比平日懒怠许多,连笼子里的鸟儿叽叽喳喳吵嚷不停,也不能唤来肉团子多瞧一眼。

“太太怎么想我,我心里有数。”她忽然问起与紫英一同住着的京儿:“这个女孩儿心思慧敏,唯独不好的地方就是进府时间晚,规矩没学好。可若补救,一来没有合适的妈妈教导,二来,现学规矩的都是五六岁小丫头,京儿年纪有些偏大,恐她脸皮儿薄,反不好。所以才托付你来照看她。”

紫英连忙笑道:“京儿还好,她本身就聪明,为人也勤快。眼下我指点着她和瑶香学煮水烹茶,尽管动作还稍显生涩,却有几分架势了。”

紫英和京儿在本性上同属一种人。都是不甘籍籍无名之辈。而今两个人撞在一处,不说是干柴烈火,却也是英雄惜英雄!紫英出于不能说的情谊,将京儿看作亲妹妹般,不但悉心教导,就连看见京儿衣饰寒酸,也肯从自己的份例中裁夺出一部分,送给京儿。

就因为俩人决心抱团共进退,所以,紫英在芳菲面前只说京儿的好,连一句恼人的话也没有。

芳菲轻轻颔首:“我为什么把她放在你身边,不怕说句实话给你。知人知面不知心,对于这个丫头,咱们终究知道的太浅。再者,我有心今后重用你,你总不会就叫我失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