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个衙役中,有几个年轻的被中年泼妇们骂烦了,准备拿出狠劲,锁拿她们,却立刻被年老稳重的衙役们劝住。

杨宗保奇道:“这是怎么回事?谢大人呢?”

一个年长的衙役回复道:“刚才谢大人也被这帮泼妇泼了一身菜汤。他原本还要继续劝说这帮妇人,只是身边随从觉得他这样实在有失官仪,将谢大人引到那边龙津桥下的水边清洗一下。”

汴京百姓素来豪勇,平民百姓追打官差的事时有发生,不过谢德全作为朝廷四品大员,被泼一身菜汤还是很少见的。

周边围观群众的议论此时传入杨宗保耳中。

一个看热闹的米店伙计笑道:“这帮妇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前几日看谢大人强拆长乐伯爵的沿街别院,那气势可凶了,连长乐伯爵的属官都挨了拳脚。”

一个挑担货郎走街串巷多一些,也见得更多,他笑道:“何止长乐伯,前几日安逸伯,淮南伯的宅院数十庄客守着,谢大人一声令下,还不是说拆就拆!这帮娘们倒确实厉害,居然让谢大人吃瘪。”

旁边一个卖炊饼的小贩笑道:“几位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谢大人领了扩路旨意后,首先拆的就是豪门勋贵的宅子。对这帮大老爷,谢大人下手是真狠,不管谁说情,不管谁耍横,直接下令强拆。不过拆到市井小民,流民租住的房子时,谢大人都是苦口婆心的一家家苦劝,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杨宗保奇道:“还真有这么奇怪的官?”

那炊饼小贩见杨宗保衣衫华贵,气度不凡,有些胆怯,不过想到谢大人,却仿佛莫名涌出勇气,他回答道:“小老儿可不敢撒谎,这些时日,谢大人与身边的亲近衙役,没有一人吃过一次正餐。这些时日小老儿都是一路跟着,谢大人早晚都是一个炊饼,一碗水对付一下。这些衙役都可佐证!”

杨宗保望向身边衙役,衙役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对豪门心狠手辣,对平民奉若爹娘,这个谢德权很有意思啊!

杨宗保不理会还在撒泼的妇女们,带着焦无忌孟无忧向榆林街与甜水巷交汇的龙津桥走去。

沿龙津桥侧面石阶缓缓向下,桥洞下依稀能够看到两个身影。

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厮,从河水里取出一片破布,在身边中年人官袍上抹了几下,继续转身在河水里套洗破布。

见到几人走下台阶,那中年官员往外走两步,向杨宗保三人望来。

杨宗保也打量着他。这中年人双眉极浓,脸颊瘦长,身材也是颇为消瘦。

虽然头上还有菜汤清理后的油渍,不过眼神清澈,胡须修理得颇为文秀,给人相当儒雅的感觉。

今天听百姓议论,再亲眼见到谢德权本人,颠覆了杨宗保心中对谢德权的判断。

在原先的传言中,谢德权六亲不认,大拆大建。杨宗保还以为是个爱搞政绩工程,取悦君王的酷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