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子强看了整个工程,他很满意,在慰问完之后,季子强就没有回家,在氮肥厂和干部,职工一起吃了一顿饭,心里也是感慨不已。

不过有一点却还是很明显的,那就是今年到季子强家里来送礼的人明显少了,在初五,初六那几天,除了关系特别好的几个副市长,王稼祥等人,季子强这里可以说冷冷清清,再也没有了过去那种要他出去躲避的盛况了,应该可以想象,大部分的领导还在观望和等待着。

当然了,也不全是如此,至少还有很多人给季子强打来了祝福和邀请的电话,不过季子强都一一委婉的推辞了,这样的冷清,反倒让季子强有点不适应了,他再一次理解了毛爺爺他老人家的话——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看来啊,就算自己不想倒下去,只怕也是很难了。

短暂的春节假期结束了,年后上班的这天,新屏市的一场雪下的很大很大,雪,飘飘悠悠地从天空落下,季子强伸出手去,一片雪花落在他的手掌里,瞬间便融化了,变成了一两滴小水珠,安静地躺在他的手里。

季子强走在街上,寒风刺骨,像针一样穿透心灵,这鬼天气,路边的行人很少,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如刀刻般的痛,冬天,整个世界成了只大冰箱,山冷得在颤抖,河冻得僵硬了,气也似乎要凝固起来。

上班了,松懈的情绪慢慢收敛,政府每个人的脸上由欢快转变为严肃。

短暂的假期没有使他们休息过来,反而更加疲倦,这里就像一座监牢,每个人都带着不情愿的、沉重的心情,迈進迈出。这里是一个铁打的营盘流水兵的地方,它就像一张网,把每一个人编织進去,通过有形的或无形的绳线,把他们牢牢栓住,而大多数人,就像这张网里的一个绳结,一个网孔,一个垫脚石。

他们用生命里百分之六、七十的时间,穿梭在这一张张网里,与其说,更像是一条鱼,一条寻觅食物,分分秒秒都在不停游动的鱼儿。任你如何挣扎,如何游弋,始终游离不了这张网,这张将他们的空间牢牢束缚的网。

所以从另一个角度来讲,他们细微而渺小,又仿佛是流水线上的一个机械臂,没有生命,没有思想。他们变得越来越渺小,细微,微不足道。变得越来越胆小,单薄,刻板。没有思想,没有信念,一切的行为目标,与那张网的目标是一致的,就是为了利益。

所以这生命中绝大部分的光阴,这里的人们浪费在钻营,设计,博取上。也或许吧,他们自己也不喜欢这种生活,因为在这里他们在这里丢失了真诚和善良,可是,为了生活,他们又不得不把自己置身其中,他们被人群推搡着,拥挤着,被时光之剑指挥着,推动着,行走在生命的道路上。

因此他们更多的是选择遗忘,选择忽视,每周的七分之五,被他们选择性的编排,快步走过;于是,他们渴望剩下的那七分之二,他们把它分割成段,一段段的使用,珍惜。在不长的时光之刻度上,他们尽情欢笑,尽情哭泣,尽情的释放自己的情绪,撫慰自己的灵魂。

也许当他们迈入耄耄之年,暮然回首,可能会忘记,会想不起来,这大部分的光阴,他们究竟做了什么?没有为光荣的事业增砖添瓦,也没有为伟大的理想挥汗如雨,为的只是延续生命,虚度时光。

季子强靠在椅子上,看着电脑屏幕,胡乱的想着。唉,自己多像一粒尘埃,无始无终的尘埃。在严肃的空气中,漂浮。

季子强总是感到有点心神不宁,他坐不下来,走近了窗口,凝视窗外,无数的雪花在纷飞,在飘舞,在歌唱。看见远处屋顶上还留着雪,仿佛是一层飘逸的轻纱。

也就是在这一天的下午,季子强迎接到了他的第一场风暴,省委组织部李副部长在这个下午来到了新屏市,年前没有通知,大家也没有一点征兆,是今天上午上班的时候省组织部才来的通知,所以季子强心情和这天气一样,变得有些灰蒙蒙的了。

他没有带人到城外去迎接,他感到浑身都无力,本来这几天还一直强撑着的季子强,就在接到这个通知的那一刻,再也撑不住了,他低沉的给王稼祥做了接待安排之后,一个人就再也没有离开办公室了。

而秘书小赵也已经到宣传部上班了,这里还没有定下来秘书,所以中午吃饭的时候,还是办公室那个叫方冰玉女孩于心不忍,给季子强端来了饭菜,又帮着季子强把办公室都收拾好,才离开。

季子强有点木木的,连声感谢都没有说。

要是在平常,季子强遇到这样的情况,也是不会太紧张的,但这次不一样,一个是从党校学习到现在,季子强一直都是点坎坷不安的,在一个,最近的局势也摆在面前,季子强凭借多年从政的预感,还是能判断出一些不好的苗头,第三个,连组织部的谢部长和叶眉都没有传来一点消息,可想而知,事情比自己预料的还要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