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如果我让你们把这些警戒撤了,会怎么样?”

“我们会照办,但我建议你不要这样做,现在很危险的。”

“你是什么部门的?负责什么?”

“我属于国家地球防务安全部,负责你的安全。”

“可我现在不是面壁者了,只是一个普通公民,就算是有生命危险,也应是警方的普通事务,怎么能享受地球防务安全部门如此级别的保卫?而且我让撤就撤,我让来就来,谁给我这种权力?”

史强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是一个橡胶面具似的,“给我们的命令就是这样。”

“那个……坎特呢?”

“在外面。”

“叫他来!”

大史出去后,坎特很快进来了,他又恢复了联合国官员那副彬彬有礼的表情。

“罗辑博士,我本想等您的身体恢复后再来看您。”

“你现在在这里干什么?”

“我负责您与行星防御理事会的日常联络。”

“可我已经不是面壁者了!”罗辑大声说,然后问,“面壁计划的新闻发布了吗?”

“向全世界发布了。”

“那我拒绝做面壁者的事呢?”

“当然也在新闻里。”

“是怎么说的?”

“很简单:在本届特别联大结束后,罗辑声明拒绝了面壁者的身份和使命。”

“那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我负责您的日常联络。”

罗辑茫然地看着坎特,后者也像是戴着和大史一样的橡皮面具,什么都看不出来。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您好好休息吧,可以随时叫我的。”坎特说,然后转身走去,刚走到门口,罗辑就叫住了他。

“我要见联合国秘书长。”

“面壁计划的具体指挥和执行机构是行星防御理事会,最高领导人是PDC轮值主席,联合国秘书长对PDC没有直接的领导关系。”

罗辑想了想说:“我还是见秘书长吧,我应该有这个权利。”

“好的,请等一下。”坎特转身走出病房,很快回来了,他说,“秘书长在办公室等您,我们这就动身吗?”

联合国秘书长的办公室在秘书处大楼的三十四层,罗辑一路上仍处于严密的保护下,简直像被装在一个活动的保险箱中。办公室比他想象的要小,也很简朴,办公桌后面竖立着的联合国旗帜占了很大空间,萨伊从办公桌后走出来迎接罗辑。

“罗辑博士,我本来昨天就打算到医院去看您的,可您看……”她指了指堆满文件的办公桌,那里唯一能显示女主人个人特点的东西仅是一只精致的竹制笔筒。

“萨伊女士,我是来重申我会议结束后对您的声明的。”罗辑说。

萨伊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要回国,如果现在我面临危险的话,请代我向纽约警察局报案,由他们负责我的安全,我只是一个普通公民,不需要PDC来保护我。”

萨伊又点点头,“这当然可以做到,不过我还是建议您接受现在的保护,因为比起纽约警方来,这种保护更专业更可靠一些。”

“请您诚实地回答我:我现在还是面壁者吗?”

萨伊回到办公桌后面,站在联合国旗帜下,对罗辑露出微笑:“您认为呢?”同时,她对着沙发做着手势请罗辑坐下。

罗辑发现,萨伊脸上的微笑很熟悉,这种微笑他在那个年轻的凶手脸上也见过,以后,他也将会在每一个面对他的人的脸上和目光中看到。这微笑后来被称为“对面壁者的笑”,它将与蒙娜丽莎的微笑和柴郡猫的露齿笑一样著名。萨伊的微笑终于让罗辑冷静下来,这是自她在特别联大主席台上对全世界宣布他成为面壁者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的冷静。他在沙发上缓缓地坐下,刚刚坐稳,就明白了一切。

天啊!

仅一瞬间,罗辑就悟出了面壁者这个身份的实质。正如萨伊曾说过的,这种使命在被交付前,是不可能向要承担它的人征求意见的;而面壁者的使命和身份一旦被赋予,也不可能拒绝或放弃。这种不可能并非来自于谁的强制,而是一个由面壁计划的本质所决定的冷酷逻辑,因为当一个人成为面壁者后,一层无形的不可穿透的屏障就立刻在他与普通人之间建立起来,他的一切行为就具有了面壁计划的意义,正像那对面壁者的微笑所表达的含义:

我们怎么知道您是不是已经在工作了?

罗辑现在终于明白,面壁者是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最诡异的使命,它的逻辑冷酷而变态,但却像锁住普罗米修斯的铁环般坚固无比,这是一个不可撤销的魔咒,面壁者根本不可能凭自身的力量打破它。不管他如何挣扎,一切的一切都在对面壁者的微笑中被赋予了面壁计划的意义:

我们怎么知道您是不是在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