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面壁者雷迪亚兹,”主席说,“下面,您能不能告诉我们,在整体部署方案中,总共需要多少颗恒星型氢弹?”

“越多越好,要尽地球的生产能力来制造,具体数量要看未来氢弹能达到多大当量,按现在的标准来看,在第一批部署计划中,至少需要一百万颗。”

雷迪亚兹的话引起了哄堂大笑。

“看来,面壁者雷迪亚兹不仅要制造出小太阳,还要创造一个银河系!”美国代表高声说,然后探身向雷迪亚兹,“你是不是真的认为,海洋中的氕氘氚都是为你准备的?由于你对核弹的变态情感,地球就要变成一个氢弹生产车间?”

此时会场中只有雷迪亚兹一个人仍一脸严肃,他静静地等待着自己引起的喧闹平息下来,一字一顿地说:“这是人类的终极战争,所要求的这个数目并不多,不过我预料到了今天的结果,但我会努力的,我要多造核弹,能多造一颗就多造一颗,告诉你们,我会不断努力的。”

水星世界只能看到两种色彩:黑色和金色,黑色是行星的大地,在烈日近距离的照射中,低反射率的大地仍然是深黑一片;金色是太阳,在这个世界太阳占据了天空相当大的一部分,在广阔的日轮中,可以清晰地看到火海中的浪涌,看到黑子像乌云般飘过,在日轮边缘,也可以看到绚丽的日珥曼妙的舞姿。

就在这块悬浮于太阳火海之上的坚硬大石块上,人类又种下一颗小太阳。

随着太空电梯的建成,人类开始了对太阳系行星的大规模探索。载人飞船相继登陆火星和木星的卫星,并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因为人们知道,这些探险的目的与以前相比既现实又明确,只是为了建立太阳系防御基地,就这个目的而言,这些以化学动力火箭和飞船为主的航行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开端。初期的探索主要集中在地球外侧行星上,但随着太空战略研究的深入,对内侧行星战略价值的忽略受到了越来越多的质疑,于是对金星和水星的探索有所加强,这也是雷迪亚兹的水星恒星型氢弹试验计划在行星防御理事会被勉强通过的原因。

在水星地层中开挖试验深井是人类在太阳系其他行星上进行的第一个大型工程。由于施工只能在水星长达八十八天的夜间进行,所以工期长达三个地球年,但最后只掘进到预定深度的三分之一,再往下,出现了一种金属与岩石混合的异常坚硬的地层,继续掘进不仅进度缓慢,且耗资巨大,最后决定结束工程。如果在现有深度进行试验,地层肯定要被核爆炸掀开,形成一个大坑,这实际上是一次打了折扣的地面试验,而由于地层的干扰,对试验效果的观测比纯粹的地面试验困难许多。但雷迪亚兹想到,这个坑如果加上顶盖,也能作为基地,就仍坚持在现有深度进行地下试验。

试验是在黎明时进行的,水星的日出过程长达十多小时,这时天边刚出现了微微的亮色。

起爆倒计时数到零后,有一圈圈环形的波纹以爆心投影点为圆心向外扩散,一时间水星的大地似乎变得像绸缎般柔软,紧接着,爆心处出现了一座缓缓隆起的山峰,像一个苏醒的巨人的脊背。当峰顶升至三千米左右时,整座山峰爆发开来,亿万吨的泥土和岩石飞向空中,水星的大地上长出了一束冲天的怒发!随着地层被掀起,地下核火球的光芒暴露出来,照在空中飞散的岩土上,在水星漆黑的天空中形成了壮丽的焰火。火球持续了近五分钟才熄灭,这期间,岩块在核光芒的照耀中纷纷落下。

在核爆结束十多个小时后,观测者们发现水星出现了一圈星环,这是因为有相当部分的岩石在剧烈的爆炸中达到了水星的第一宇宙速度,成为了这颗行星的无数大小不一的卫星,并在轨道上散开来,使水星成为了第一个有环的类地行星。星环很细,在强烈的阳光中闪耀,像是对这颗行星的一个圈注。

还有一部分岩石达到了水星的第二宇宙速度,完全脱离水星,成为太阳的卫星,在水星的太阳轨道上形成了一条极其稀疏的小行星带。

雷迪亚兹是在自己居住的地下室中看到水星核试验实况转播的。其实并不是实况,画面到达地球约有七分钟的时差。当水星上的核爆炸刚结束,岩石雨还在火球熄灭后的黑暗中降落时,雷迪亚兹就收到了行星防御理事会轮值主席的电话,说恒星型氢弹的巨大威力给主流防御的领导者们留下了深刻印象,各常任理事国都要求尽快召开下一次面壁计划听证会,讨论恒星型氢弹的制造和部署问题。主席说,雷迪亚兹要求的氢弹数目是根本不可能的,但各大国确实对这种武器产生了兴趣。

雷迪亚兹住在地下室中并不是出于安全考虑,而是由于恐日症,这远离日照的幽闭环境让他感到舒适一些。

水星试验结束十多个小时后,当雷迪亚兹看到电视屏幕上闪烁的水星新环时,送话器中传来了门岗的声音,说他预约的心理医生来了。

“我从没叫过什么心理医生,让他走开!”雷迪亚兹感到很恼怒,像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别这样,雷迪亚兹先生。”另一个更沉稳声音响了起来,显然是来访者,“我能让您见到太阳。”

“滚!”雷迪亚兹大叫道,旋即又改变了主意,“不,把这个白痴扣押起来,查查他从哪儿来。”

“……因为我知道您的病因。”那个声音从容地继续说,“雷迪亚兹先生,请相信我,这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人知道。”

这话令雷迪亚兹顿时警觉起来,他立刻说:“让他进来。”然后,他失神的目光对着天花板凝视了几秒钟,缓缓站起身,从零乱的沙发上拿起领带,马上又扔下了,走到镜子前整理自己的衣领,又用手把乱发梳理了一下,像是要迎接什么庄重的事。

他知道,这确实是一件庄重的事。

来人是一名很帅气的中年人,他走进门后没有做自我介绍,房间里浓重的雪茄味和酒味让他微微皱了皱眉,然后只是站在那里,坦然地接受着雷迪亚兹的审视。

“我怎么觉得在哪儿见过你?”雷迪亚兹打量着来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