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被人吹吹打打送去文庙拜过了孔子,便与黎训导回转府衙。毛问智等人像看大戏似的一路嘻嘻哈哈地跟着,半路上叶小天抽个空隙对华云飞道:“我去府衙赴宴,不好带你们同行。你带他们四处走走,到了饭时寻个地方用餐。”

叶小天又把他拉到一边,小声叮嘱道:“问智这人说话办事不太着调,冬天那老家伙又只会和虫子打交道,不通世故的很,你年纪虽小,却要你多用些心思了,且莫让他们惹出是非。”

华云飞颔首道:“大哥放心,小弟自当尽力,不会让他们惹出是非来的。”

叶小天点点头,扬声对遥遥道:“遥遥乖,你先跟着云飞哥哥去玩,小天哥哥要去一趟知府衙门,明日得空,再陪你去郊外玩耍。”遥遥乖巧地点头答应,,几个人便停住脚步,目送叶小天离去。

知府衙门里,张铎在三堂摆下了一桌酒宴,黎训导和叶小天谢过了知府大人,便依次在下首坐了。大腹便便的张知府在上首就坐,与他二人谈笑风生。

叶小天本以为一府正印,又是世袭罔替的权贵,必然是极为自矜的人,拿腔作调大摆官威是免不了的,却不想这位张知府竟是毫无架子,说话也没有半点文诌诌的味道,令人大生好感。

酒过三旬,菜过五味,张知府喝的高兴起来,忽然抓起汗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兴冲冲地道:“如此佳宴。岂可有酒无诗呢。本府忽然诗兴大发了。你们两个要不要听听?”

黎训导大惊道:“知府大人又要有佳作问世了?下官自当洗耳恭听。”

花花轿子众人抬嘛,叶小天也连声说道:“是是是,学生正当洗耳恭听。”

张知府拍了拍两只胖手,便又有两个力大的家奴过来,将张知府从圈椅中拔出来。张知府沉吟着在庭上踱步,叶小天低声对黎训导道:“恩师,知府大人是世袭官。不用科举便可入仕,不过毕竟是世家出身,学问想必是极好的。”

黎训导微笑着颔首道:“不错,铜仁虽然相对封闭了些,但是田氏家族从隋朝时候就已是思州、思南的统治者,从而把我儒家文化带到了这里,寻常百姓固然连识字的都没几个,可是权贵人家却是风俗与我中华相同的。”

叶小天恍然颔首,虽然自觉文化有限。未必能欣赏得了知府老爷的大作,却也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举杯在手,欣欣然听张知府吟诗。张知府轻拍额头,在厅中踱了几步,突然喜道:“有了。你们听着。”

张知府伸手一指堂前那株铁树。大声吟道:“千年铁树不开花,莫非尚未到千年?人家秀才才十九,你这木头不如他!”

“咳咳咳咳……”

叶小天一口酒差点没喷出去,急忙闭住嘴巴,呛得咳嗽不止,脸庞胀红如下蛋的母鸡,他急忙抬起衣袖擦了擦眼角憋出来的泪珠,生怕有什么不妥的举动被张知府看到,惹恼了这位土皇帝。

黎训导神色从容,拍手大呼道:“好诗啊!好诗!知府大人这首诗以树喻人。意味深长,回味隽永,令人深思,当真是好诗啊。”

叶小天震惊地看向黎训导:“这人好无耻!一点文人风骨都没有了,这么肉麻的马屁,换了我就绝对说不出来。你好歹也是府学的老师啊,为人师表,还要脸吗你?这……也叫诗?”

黎训导满脸笑容地鼓着掌,不动声色地对叶小天递过一方手帕,道:“擦擦鼻孔,酒喷出来啦。”

张知府哈哈大笑,得意洋洋地回到首座,乜了叶小天一眼,道:“叶秀才以为本府这首诗如何?”

“好!好极了!”

叶小天急忙拿开正擦鼻孔的手帕,满脸钦佩地道:“学生早就听说知府大人世守铜仁,以文藻自振,声驰士林。大人的诗,怡怅切情,意味深长,今日一听,传言果然不假。”

张知府一听,更加开心,哈哈大笑地指着叶小天道:“你是个识货的人,嗯,本府这诗确实深奥了些,也只有你这样满腹才华的读书人才能品出其中意味。你如此年轻,便有这般才华,只做一个秀才未免可惜了。本府有意保举你到贵阳府参加贡试,替我铜仁夺个举人回来,你看如何?”

“啊?”

叶小天一听,顿时就像一口吞下个苦瓜,嘴岔子都快咧到耳丫子上去了:“我要早知道拍马屁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打死我都要坚守节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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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秋池府上,李秋池和徐伯夷呷着香茗,商量着对付叶小天的策略。

李秋池微笑道:“这个叶小天的毛病,当真是一抓一大把。第一条大罪就是冒官。”

徐伯夷道:“不错!只是,此事牵涉到的人太多,被他冒充的那个艾典史已经得到朝廷嘉奖,以县丞身份迁回原籍下葬了。这件事捅出来,连朝廷都脸上无光,很可能会低调处理。到时候,不光葫县上下被我们得罪光了,就是朝廷诸公对你我也必然生出看法。”

李秋池赞同地点了点头,道:“不错。那么第二条,就是冒籍参试了。依我朝规定,童生参加秀才考试,需要他的祖父在当地居住二十年以上,有坟墓,有田园,方可参试。”

徐伯夷忙提醒道:“秋池兄不要忘了,川陕云贵地区是有些特殊的,所以礼部特许,凡移居境内完纳丁粮满二十年者,也可参考。”

李秋池乜着他道:“难道他们家在贵州完纳丁粮满二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