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豪雨,灌满了大河小溪,也扫去了人们心头的燥气。不知从哪儿钻出来的青蛙,爬在水洼里快活地唱起了歌儿。

虽然一场雨解决不了这么久的干旱造成的旱情,但它至少给了人们一些希望,所以即便是那些无法从叶小天的引水工程中受益的受灾百姓,精气儿也变得与往昔大不相同了,就像那些经过雨水浇灌洗濯过的叶子,水灵灵地挺拔着。

大街小巷的人们都在议论着这场大雨,如果这仅仅是久旱之后的一场大雨,它或许会给人们带来惊喜,但是不会带来如此之大的震动,让人们对它如此津津乐道。

但今年筑台祈雨,而且半途换将,结果刚一换人,大雨立下的事,使得这场大雨充满了神奇的色彩。徐县丞绝食九天,滴雨未下,人家叶典史就到台上睡了一宿,雨就下来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叶典史对天地虔诚。

水车能把水从低处引到高处,这一点很多百姓都明白,水车又不是新鲜玩意儿,打汉朝时候起就有了,水力水车、龙骨水车,种类都不仅一样。

实际上在葫县大旱期间,有一些受灾地区就是用水车从低洼处往高处引水灌溉,以缓解旱情的,否则大片土地都要一桶桶地提水去浇,那真能把人活活累死。

可是谁也不会想到从五座大山之外的大河里把水引到数十丈高的悬崖上,再沿着山脊挖渠。把水引到高李两寨。人家叶典史就能想出这样的法子。就敢想出这样的法子,这仅仅是他有常人所不及的胆略气魄么?

于是就有一些崇信鬼神的老人开始绘声绘色地讲故事,最初也不知是谁提出了这个创意,或许只是一个玩笑,但是转过几人之口后,就变成了这样一个故事:

叶典史是龙王三太子转世投胎,所以洪水在他面前也得服服贴贴。风神雨师也得给他几分面子。就连叶小天在城中山上建宅子时推平了一座土地庙,都成了这一传说的有力佐证。

土地爷再小那也是神呐,如果不是龙王三太子,换个凡人谁敢去推了他的庙试试,早就遭报应了。可人家三太子身份地位比土地爷高,三太子相中了那块地方,土地爷当然得搬家。

……

因为这场大雨,使得第二天的工程进度受到了影响,直到第三天才开始进行全面的收尾工作。正式开始向高李两寨引水。

这天,叶小天和花晴风都离开了县城,去主持这仿佛巨龙一般横亘于五座大山之上的水利工程的启动仪式,只不过两人分别去了这条巨龙的龙头----大峡谷和龙尾---高李两寨。

花晴风率领葫县的士绅豪商赶去大峡谷,主持启动这场盛大的工程,而叶小天则赶去与高李两寨百姓一起庆祝这个盛大喜事。至于徐县丞么。徐县丞病了。

徐伯夷这一次不是装病,他连憋气带窝火,再加上此前受了八九天的折腾,他是真的生病了。即便没生病,他也不会在这种场合露面的,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大笑话。

从官场到民间,没有人不在暗地里笑他,因为这桩丑事,别人把他以前所做的丑事也翻了出来,诸如攀附权贵、抛弃发妻等等。而嫌贫爱富正是穷人所痛恨、富人所鄙夷的。他这时出来做什么?

花晴风其实更想去高李两寨那边主持活动,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亲眼看到那河水源源而来,受到感激涕零的百姓们膜拜爱戴,比被富商士绅们恭维着更有满足感。

可是一生唯谨慎的花知县刚刚动了这个念头,马上就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万一引水失败,我岂不是要被那些愤怒的山民生撕了?”

所以,花知县很明智地选择了大峡谷,把这个可能更荣光、但也更危险的事情交给了叶小天。

在由山脊串连起来的这条水龙的两侧都安排了人,随时注意引水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同时在每座山峰处备有一个旗手,随时通过旗号向别处传递讯号通报讯息。

花知县站在悬崖上,风吹得他的官袍猎猎直响,以致他不得不用手扶着官帽,才能继续进行他慷慨激昂的发言:“此渠一开,日夜不息 决胜人力……”

只是大家对他的发言似乎都不怎么感兴趣,期间只有那些官绅时不时用稀稀落落的掌声表示一下欢迎。

大亨嘟着胖脸,站在人群中不停地嘟囔:“能不能少放几个屁啊,人家还等着看水龙吸水呢。”被他老爹洪百川狠狠地瞪了好几眼,大亨才不情愿地闭上了嘴巴。

花知县的发言总算结束了,他转过身,看着崖下那条波涛滚滚的大河,豪气干云地挥手道:“启动水车!”

他这一忘形地挥手,忘了护住他的官帽,大风一吹,“呼”地一声,他的官帽便被卷上了半空。

乌纱帽还在半空盘旋着,崖下的工匠们便拉起了那道修建水车期间暂时有用的一次性水闸,原本被挡板隔向一边的河水滚滚而下,十五台水车相继启动,转速由缓而急,越来越快。

河水被一辆辆水车送往高处第一道水漕,紧接着第二层悬崖台上的水车开始启动,当河水滚滚注入崖顶河道时,欢呼声响彻崖上崖下。

可是没多久便有两架水车发生了故障,好在匠师们对此早有准备,马上对发生故障的水车进行了抢修,而且在此期间其它水车继续发挥着作用,并没有影响调水。

很快,第一座山头处就树起了一面红旗,向着悬崖处不断挥动,这意味着水已经顺利抵达第一处山头。

洪百川看到这一幕,不禁微笑起来。自语道:“这小子。敢想敢干,是个人物!”

大亨的胖脸倏地出现在洪百种面前,腼腆地道:“爹,无缘无故的,你夸我做什么?”

洪百川瞪着儿子,瞪了半晌,突然笑了起来。拍拍大亨的肩膀道:“你也不错,起码有这种眼力的人,这一辈子就不会混的太差,哈哈……”

大亨茫然道:“爹,你在说什么呢?”

洪百川笑吟吟地道:“没甚么,爹刚给你说了房媳妇,是邻县林路尧林员外的次女,爹已经看过了,很漂亮很贤淑的一位大家闺秀。明儿个,你跟爹一块去相一相。”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