哚妮发觉叶小天手掌发凉,忙问道:“小天哥,怎么了?”

叶小天紧了紧哚妮的小手,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缓缓向前走去。前边路口站着一个布衣荆钗的女子,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包袱,在她面前有一个胖大的妇人和一个眉梢轻挑、虽有几分姿色,却显得趾高气昂的青衣小丫环挡着。

那布衣钗裙的女子背对着叶小天,并没有注意到他,可叶小天只是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她,那是水舞。叶小天与她贵阳一别,就此音讯全无,万没想到竟会在这里遇见她。

胖大妇人一手叉腰,撇着嘴角,冷笑地对水舞道:“你在我们家白吃白喝的,怎么临走还想白拿么?”

水舞怯怯的声音道:“你不要胡说,那是老爷赠我的盘缠。”

青衣小丫环冷笑一声,尖刻地道:“我们老爷赠你的盘缠?我们夫人答应了么?无缘无故的,我们老爷为何赠你盘缠,不要脸的贱婢,别是不知羞耻地勾搭了我们老爷吧。”

“就是!”胖大妇人也嘲讽地道:“这么不要面皮,你可以去卖啊,反正你这狐媚子生得还挺撩人的,一定有人做你生意的。”

“你……你们……”水舞气得脸庞胀红,浑身发抖。

青衣丫环对那胖大妇人道:“婶儿,你以为做*子很容易的,要是半掩门儿的窑姐就算了,要是青楼呀,人家规矩大着呢,和官场有纠葛的不要,有犯案前科的不要,年龄超过十七的不要,眉眼不顺一副福薄命苦相的不要,就她?扫把星一个,就是倒贴钱,人家都未必看得上眼呢。”

这话说的太恶毒了些,水舞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她从包袱里掏出一锭五两重的银元宝,气愤愤地往那丫环手里一塞,急急就要转身,却被那小丫环一把抓住,喝道:“慢着!就只这么多?”

水舞道:“戚老爷就只给了我这么多。”

胖大妇人冷笑道:“那谁知道呢,你这狐媚子惯会哄人,说不定一碗迷汤灌下去,我们老爷就糊里糊涂送了你五十两呢,把包袱交出来,让我们搜一下。”

水舞气得哆嗦,颤声道:“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青衣丫环伸手抓她包袱,喝道:“拿来!”

那包袱里都是水舞的贴身衣物,如何当众示人,青衣丫环用力拉扯,就在这时,叶小天一个箭步闪过去,便冲到了她们面前。

双方的谈话他都听在耳中,听那话音儿,水舞应该是到了什么大户人家做丫环侍婢,不知出于何故,十有八九是受到夫人敌视,所以那家男主人赠了她五两纹银遣她离开。可那夫人却不罢休,派人追出来索回银两。

若只是如此,叶小天倒不会发火,可这妇人小婢如此刻薄羞辱,叶小天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冲上去劈面就是一记耳光,扇得那小婢原地转了个圈儿,捂着脸颊愣愣地看他一眼,突然尖叫一声,五指箕张地扑上来,嚎叫道:“你敢打……”

她像只小野猫儿似的扑上来,可还没抓到叶小天脸上,就被叶小天一脚踹了出去,闷哼一声倒在地上,眼见此人如此凶悍,这青衣小婢爬起来,不敢再上前,只是原地张牙舞爪:“你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家的人?”

…叶小天往前走出一步,那胖大妇人吓得颊肉一哆嗦,急忙后退一步,色厉内茬地道:“你……你想干什么?”

叶小天没理她,而是转身看向水舞。水舞一见是他,蓄在眸中的热泪便扑簌簌地流下来,她不想让小天看轻了自己,努力想要忍住泪水,不停地伸手去擦涌出的泪水,却只是花了她的脸,泪水纵横,又怎忍得住。

叶小天轻声道:“贵阳一别,终于又见面了!”

水舞泪流满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忍了忍泪,转身就想逃开,被叶小天一把抓住,叶小天柔声道:“你母亲呢?”

水舞没有回头,只是哽咽着道:“她……在离开贵阳的路上,被贼人杀死了。”

太阳妹妹瞪大双眼,好奇地看着水舞,心道:“小天哥跟这个女孩儿很熟的样子,别是小天哥的老相好吧?”

叶小天默然良久,缓缓地道:“跟我走吧!”

水舞摇摇头,凄然道:“小天哥,我是不祥之人,我忘不了爹娘的惨死,我也没有脸面……让你照顾我,小天哥,让我走吧。”

这时,戚少保已经听说了夫人派人向水舞追索赠银的事,不禁又气又急。他已经得到京里的消息,知道冯保终究没能在倒张的浪潮中站稳,如今已在贬往金陵的路上。

戚少保死了心,只能决定继续启程,前往广州赴任,所以依照与夫人的约定遣水舞离开。可她一个妙龄少女,若是身无分文,如何安顿,如果连盘缠也不给她,分别就是推她入火坑了,是以得知消息马上赶了来。

他还没赶到路口,就见一个少年掌摁那尖酸刻薄的小婢,又拉住水舞说话,似是与她相识,便放慢了脚步,缓缓走近。

叶小天缓缓地道:“如果当初不是我把你从靖州带走,你就不会有今日种种遭遇,不管有心还是无意,我难辞其咎。如果当初不是因为杨家对你的追杀,我早就回了京城,也不会有今日的显达,是我欠你的。”

水舞听了叶小天的话,忍不住泪如泉涌,她抽泣着道:“这都是我的命,往事已矣,我不想再说了,我现在只想一个人安静地生活,你就让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