潺潺泉水欢快地奔淌在山间,在一块块布满绿苔的山石上砸成一团团雪白的浪花,远远望去,仿佛一道匹练飘逸地散置在林间.叶小天蹲在河边,掬起清澈的泉水洗着脸,于俊亭笑吟吟地站在一旁,把玩着她的象牙小扇.

叶小天刚刚站起身,一块带着幽香的丝帕便递到了他的面前,叶小天也不客套,顺手接过擦起了脸.于俊亭依旧把玩着象牙小扇,扇柄在她指尖轻盈地跳跃着,尖尖玉笋般的手指就像那莹润雪白的象牙一般剔透.

"叶推官,很受寨子里的姑娘们欢迎呢,你怎么不带几个回城去,难道那么多漂亮姑娘,就没有一个你中意的么?"

于俊亭看着叶小天刚刚洗净的脸,莞尔地向他打趣.就在片刻之前,叶小天的脸还乌黑一片呢,此时刚刚洗净,复又变成了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翩翩少年.

把锅底的黑灰抹在男人脸上是土家人特有的一种示爱方式.新郎倌带着迎亲队伍赶来迎接新娘的时候,新娘子还有哭爹,哭娘,哭姑姑姑父,叔叔婶婶,左邻右舍,哭跨鞍马,哭上花轿等一系列的哭戏要演.

在这段时间里,就是伴娘们调戏伴郎们的余兴节目.如果现有哪个年轻英俊的伴郎,心存爱慕的姑娘就会把锅底灰抹在他的脸上,以示情意.如果郎有情妾有意,眉来眼去一番,不等每年一度的"女儿会"召开,就可以成就一段良缘了.

新娘子同寨的那些姑娘们都不认识叶小天,所以把他当成了新郎一方的人,姐儿爱俏,这样一个英俊少年谁不喜欢?所以纷纷把她们的锅底灰往叶小天脸上抹,叶小天抢足了伴郎们的风头.

等于俊亭和于海龙说完话,赶过来的时候,叶小天已经被姑娘们抹成了黑脸包公.面对于俊亭的打趣,叶小天只能苦笑着摇头,道:"贵地的姑娘当真活泼烂漫的很.如果是在中原,可没有姑娘敢在男人面前这般大胆的."

于俊亭笑道:"入乡随俗嘛,这儿可是贵州."

两人说着,已经踏着柔软如绵的草地回到路上.路上,两百多名土家勇士扶刀而立,迎着骄阳一动不动.

虽然这些人各着不同样式颜色的民族服饰,武器也制式不一,可是剽悍威猛之气弥补了他们在服装和武器方面不统一的不足,一眼望去,便是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这些人都是于海龙亲手调教出来的族中勇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汉.于海龙现在年纪大了,可他年轻的时候却像现在的果基格龙一样,是出了名的战士,号称铜仁第一勇士.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虽然他现在年纪大了,可威望不减当年.在有尚武之风的贵州,崇尚武力,崇尚个人英雄主义的地方,于海龙的威名可就不仅局限于他个人的名望和武力了,这种勇武之名对别人是很有震慑力的.

有鉴于此,于俊亭才把他从提溪调回来,而且在他刚刚嫁女后,就要把他带去铜仁.明天就是叶小天在铜仁府公开现身的关键时刻,她必须做好应对一切可能的准备.

叶小天和五位权贵人家的恩怨,要解决只有两种办法:一种办法是拿出足以让五位权贵放弃追究杀子之恨的好处,另一种就是强权压迫,迫使五位权贵权衡利弊,不敢继续追究.

至于说此举会令五位权贵更形愤怒,于俊亭根本就不在乎了.她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一个道理,你做的再好,哪怕是按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同样有人对你不满意,同样有人背后对你说三道四,找到机会就对你落井下石.对这种人,甭拿他当人看,根本不需要对他推心置腹,我比你强势,你就趴着罢.

于海龙站在队伍的最前方,手中牵着马缰绳,等候于俊亭和叶小天走过来.他身量奇高,骨架也大,显得甚是威武.黑红的脸膛,方面阔口,站在那儿就像一座山似的稳重冷峻,深邃的目光令他整个人看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叶小天和他已经有过接触,知道他只是性格如此,既便面对他的土司于俊亭,同样是这样一副冷漠的表情.所以叶小天和他没有多作搭讪,只是向他点点头,客气地道:"于头人,咱们上路吧!"

于海龙点点头,等于俊亭踩着一名侍卫的大腿跨上战马,这才乘上自己那匹雄骏的黑马,右手向前狠狠一劈,身后肃立如山的两百名战士便同时迈动脚步,虽然只有区区两百人,却有一种其徐如林的强大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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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你叫我们忍?"张雨寒怪叫一声,目中好象要喷出火来.

御龙怒不可遏地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知府大人的意思?"

张雨桐冷静地道:"这是家父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我知道,丧子之痛,杀子之仇,你们咽不下这口气!于俊亭夺我张氏之权,我又何尝忍得下?可是有时候,你要想打败他,就必须得先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