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千驷在密林中兜了大半个圈子,如此参天巨木遮荫蔽日的所在,又有沟壑野草、灌木荆棘阻路,时不时就得绕行,他能勉强识得要去的方位就已相当不易了,自然不能准确抵达原本所定地点。

马千驷带着十多个人在丛林中兜了一个大圈子,再绕回去时,距原定地点超前了两三里地,这已经算是相当精确的辨识能力了,主要还亏得他的部下都是在大山里走惯了的人。

此处已经接近连绵山林的余脉,同时也是石柱马家控制区域的边缘,山脚下就有一个小村庄。马千驷逃出去后,立即注意到这一带有人生活的痕迹,紧跟着就找到了小村子,在这里见到了已稍作休整的田雌凤等人。

“我出来了!”

马千驷兴冲冲地迎上去,目光一扫,便是一怔:“我娘呢?”

田雌凤迎上来,神色有些黯然:“千驷,你娘她……”

马千驷脸上的血色刷地一下褪了下去,颤声道:“岳母……”

田雌凤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千驷,节哀顺变!”

马千驷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嘴唇颤抖着道:“我娘她……她是怎么死的?”

田雌凤哀婉地摇了摇头,用低哑的声音道:“我们眼看就要逃出生天了,结果……追兵越来越近,我们要翻过一条河边的岩石,你娘因为力竭,不慎跌落,被下边尖利的石头撞中后脑……”

马千驷双膝一软,跪到了地上,泪水滚滚地咆哮道:“为什么没人扶她一把?为什么!”

田雌凤目光莹然,悲戚地道:“我想抢回你娘的尸体,免得她曝尸荒野,可是……追兵利箭不断……,千驷,别伤心了。你娘的血海深仇,要用他们的血来偿还,你要振作起来!”

叶小天一旁看着这样一幕。心头却是一阵阵生寒。或许,对于美丽的女人,人们总是下意识地把她和善与美联系起来,即便不是。她可以妖冶,可以放荡,也很少会与狠毒划上等号。但实际上,皮相美丑,与他的心地实无干系,此情此景。令叶小天不寒而栗。

……

马千乘赶回石柱后。石柱秩序算是彻底回复了正常。虽然老土司还没回来,但是继任土司是老土司的长子,土民们觉得,马氏天下算是彻底安定下来了,这地盘本来早晚就是马千乘的嘛。

各路土司、头人、土舍们,俱都得到了马千乘的嘉奖和感谢。当然,这是在秦良玉的提醒之下,不然马千乘这个愣头青还真未必想得到。虽然他没有这些表现,各路诸侯也不会说什么。可是有这番话尤其是执子侄礼来说,他们就觉得一番辛苦没有白费,欣慰的很。

其中本有些因为马土司府内乱而有了些异样心思的人,在马千乘归来后便打消了野心,又亲眼见到了秦家白杆兵的军威,更是深感敬畏,经此一乱,马家的地位不但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而且内部的分裂山头已经剥离出去,更加显得上下一心了。

等众土舍、土司们离开。石柱府就只剩下秦良玉和马邦聘两个人暂时帮衬着他了。这一日,马邦聘收到一个让他大喜的消息:“覃夫人,死了!”

覃夫人的尸体是在山下一条小河边被人发现的。

当初田雌凤让龙虎山高手一掌击碎她的内腑,而没有伤了她的皮相,是因为覃夫人的身份地位终究不俗,田雌凤虽有杀她之心,却没有虐她之意,想着给她留个全尸。

不过,事后想来,田雌凤也不免有些后悔这一念之仁了,她对马千驷说的是覃夫人摔下岩石,撞中后脑而死,这要被人找到尸体,查出死因不符,那该怎么办?不过这份担心只是在她心头一掠而过,并未太过在意。

原因很简单:丛林中野兽众多,那尸体未必能得保全;就算没受野兽侵害,一路下去,磕磕碰碰的,尸体一样不得完整;再一个,这年代可少有剖尸检验的,覃夫人是在逃亡路上死的,哪会有忤作验尸?

再者说,尸体能不能被山外的人发现都不好说,什么时候发现同样不好说,说不定发现的时候早就无法辨认了。思来想去,被查出真相的可能实在是微乎其微,田雌凤自然不会整天为此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