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离去后不久,挣扎着爬到岸上两个丫鬟这才扶着断气小姐,主仆三人哭着离开了。

蹲了半日,沈家姐妹们差点爬不起来。好不容易从藏身假山石后出来,六个人不约而同一齐拍着胸口,忍得太难受了。

“就你沉不住气!”芳如瞪了菀如一眼,“刚刚那一声,肯定被人发觉了。”

菀如有些讪讪,却不由自主地拿眼看向那男子消失方向:“不知道那位公子是何人,真是好风姿。”

好风姿吗?当年她何尝不是因为这么个好皮囊而一见倾心,再见轮回?蕙如绷着一张脸,听着身边丫头们感叹,却连一个字也不想说。

“够了,咱们见外男本就不该了,若是再让旁人听到你们这么议论人家,传到家里去,仔细父亲动家法。”芳如板着一张脸教训着身边丫鬟,也是说给菀如听。只是现菀如,一颗心早就飞到了外院去,哪里还听得进旁人半个字。

她们叽叽喳喳一路走开,谁也没留意到那男人从一边拐角转出来,看着她们几个背影摸着下巴无声地笑了起来。

“你们看见他腰上玉扇坠了吗?”菀如目光莹亮与芳如说着话儿,“虽然离得远看不真切,但我觉得像是个龙纹或是螭纹佩,那位公子莫不是皇亲?”

“给我闭嘴。”芳如被她扯得不耐烦了,终于忍不住发了火儿,“你再多说一句,我就立刻去跟母亲说,罚你几个月都出不了门。”

菀如嘴里嘟囔了几声,又转身来扯蕙如:“六妹妹你说呢?我瞧着那人气度,绝对不是个普通官家子弟。”

能把自己世子兄长踩下去,能杀了自己末婚妻,得了东昌郡王家这么好岳丈,安平侯世子姜珩姜季廷又怎么可能是个普通官家子弟?

蕙如紧抿着双唇,五官僵硬,连菀如都瞧出不对来了。

“你怎么了?脸色如此差?”

“蹲久了,血流不畅。”蕙如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话来。

等找到王府小丫鬟带路去一处暖阁里服侍菀如净面重匀了脸,时已近晌。内宅徵星阁那边早摆好了宴席。三姐妹敛气屏息地穿过人群,找了处不太显眼地方坐下。刚喝了一杯茶,就听临桌寒暄声音。

“这不是乔副使太太吗?怎就您一人来了?早听说您家四小姐天仙儿一般样貌,以为这回能见着呢,哎呀呀,您不会把人给藏起来了吧。”说话这位声音宏亮,笑声嘎嘎,嗓音极富特色,这一笑,不止那张桌上人全停了闲聊,连邻几桌女眷都望了过去。

说话是个满身珠玉胖大妇人,腮上肉丰,正随着她笑声颤动着,似乎能瞧见那张肉脸上扑簌簌掉落脂粉。她身边坐着,是个三十余岁妇人,衣着也颇为华丽,虽然眼角已有微纹,但杏眼桃腮,依旧能看出年少时那份清丽秀美来。特别是跟那胖妇人坐一起,衬得身姿纤纤,眼波横流,有一份风流韵味其内。只是,虽脸上薄施脂粉,依旧遮不住苍白脸色,眼神中还带着几分惶惑与懊恼。

“玲珑身上不太自,所以我让丫头们送她先回去了。”乔夫人低低地解释了一声,然后眼观鼻,鼻观嘴,一言不发,再不理那妇人。

菀如拿着茶杯掩住嘴,悄声对蕙如说:“原来就是那人母亲,长得倒挺像。只不知当年她是不是也用了这招嫁给了通政司副使大人。”

蕙如眉头微皱,乔四小姐以落水之计想赖上安平侯府,虽然为人不齿,但用这种幸灾乐祸语气议论到底还是落了下乘。

“闭嘴。”好芳如及时阻止了菀如这过于张狂态度,虽然她心里想与菀如所说相差无几,但这种言论若是被旁人听去,对沈家小姐们闺誉难免会造成不可挽回影响。

不过自己女儿出了这样差错,乔家太太还能如此淡定地出现宴席上,就算是蕙如,也不得不佩服她这份淡定沉稳,和堪比城墙脸皮厚度。

女眷们相互之间总有说不完话题,就一片吵嚷中,一位贵妇突然出现沈家姐妹此时坐着桌子旁。

她年纪与乔夫人相仿,面容虽不如乔夫人那般艳丽,却有着对方完全无法比拟雍容气度。她身穿绛紫色团花牡丹宽袄,青花八福葫芦纹及地长裙,腰围着绿玉结缀丝绦,所佩香包和压裙一眼望去都是价值不斐贵重物件。堆云髻上斜簪着一只翠羽孔雀衔灵芝金钗,钗头以珍珠和红色珊瑚珠交替结出三股流苏从灵芝伞盖处垂下,每走一步,那流苏便鬓边微颤着发出叮咚悦耳声音。

沈家姐妹见了她,不觉心头俱是一震。这位夫人长得好生面善,似是哪里见过。三人对视了一眼,顿时恍然。

她走到这桌女眷旁,相识夫人们相互点头致意,年少姑娘们自然要站起来对这位贵妇见礼。乔夫人精致面容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镇定下来,面上不露一丝痕迹地起身行礼:“原来是安平侯夫人来了,刚刚还想跟您去见礼呢,只是不知道您哪里歇息着没敢去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