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你不懂,这里头事多了。”大夫人高深一笑,细细将安平侯府与东昌郡王府关联说了一回,“中午时那安平侯夫人不是跟你们说了好一会子话吗?再加上郡王妃态度,我想,应该是安平侯府想跟咱们家联姻了。”

芳如腾然站起身,又缓缓坐下。

“母亲慎言,那安平侯世子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会……”

“沈家也是香世家,你祖父曾入阁,祖母有诰封,父亲是三官命官,叔叔是又郡马,如何配不得?”大夫人神采飞扬,“嫁过去便是世子夫人,我听人说过那位安平侯世子,年少风流,仪表堂堂,又是文武双全,连皇上都夸过他,与你正是郎才女貌良配!”

芳如不觉想起那池边低眉浅笑青年,风姿翩然,俊秀无双,不觉面上一红,恍然不语。

“府里四位适龄姑娘,只有你一个是正经嫡出女儿,侯府求亲必然求是你。”大夫人坐不住了,又站起来绕圈儿,“你可以嫁入宗室,将来便是侯爷夫人,便是我沈家也光耀不少。那世子又是个出挑,比你二姐夫强了不知多少倍,你父亲若是得知,一定欢喜!”

说着,她又恨恨地说:“不过是国公府三房次子,那三夫人就敢那么对你姐姐,你若成了世子夫人,看那三夫人以后还如何嚣张,好似我沈家女儿嫁给她那儿子是多么高攀。”

母亲话芳如耳边嗡嗡作响,大半没听进耳朵里。芳如出神了半天,那男子音容笑貌益发清晰,她想起那人冷笑着看着那乔家小姐寒池中挣扎,想起那人一脚将丫头踢入水中之时淡漠眼神,她浑身一颤,颓然靠椅背上。

“母亲,我不嫁他。”

正说得兴起大夫人尖叫了一声:“你说什么?”

芳如抬起头:“母亲,那人实非良配,不能嫁!”

大夫人当她只是害羞,于是笑着说:“那是你未见过他,若见过,必知是好。”

芳如定定地看着踌躇满志母亲,那张盈满希望欢喜异常脸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她见过那位世子,就不久之前,她亲眼看见那人是如何对待敢于设计他官家小姐。按理说,世子那样对乔小姐也属乔家自作贱,只是,她一想到那人脸上那副神情,明明是阴郁,冷漠,嘴角却还带着笑……只是一想起来,就觉得周身发冷,毛骨悚然。

这话自然不能跟母亲如此说。

“母亲,女儿不想当继室。”芳如于是挑了个合适理由。

“继室又如何,那也是明媒正娶,名正言顺正室夫人。”大夫人对这理由嗤之以鼻。

“人家世子夫人过世不久,现就说这些对人家也未免太不敬了。”芳如蹙着眉尖,对母亲态度不以为然。

“傻丫头,世子已经守足了一年孝期,难不成还要人家年纪轻轻地为个女人守一辈子?安平侯世子定是要续弦,大家伙儿心知肚明。”大夫人坐到女儿身边劝慰,“便是世子夫人娘家,那位东昌郡王妃不也早就做好打算了吗?不然你以为她这么巴巴儿凑过来,指明了要见你们是何意?”

“母亲!”芳如涨红了脸,将身子扭开,“母亲难道不知,逢年祭祀之时,继室前位夫人牌位前是要行妾礼?难道母亲想让女儿与人为妾?”

“不过是个木牌子,每年也不过就行那么一次礼,并不碍着什么事儿。芳如,母亲这可都是为你好,难得安平侯府是显贵,家底丰厚,世子爷又是出类拔萃人品,这样好亲事,便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到,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芳如冷笑一声:“母亲这么说,就好似安平侯府已经来提亲了似。你怎知侯夫人看中不是五妹妹或是六妹妹,亦许是二伯家四妹妹呢。”

“她们,便是连给你提鞋都不配!”大夫人厌弃地甩了甩帕子,“总之此事你莫官,一切由父母作主。亲事若成,算一算少也要一年多之后才能嫁出去,趁着这时间,我得好好寻个教养嬷嬷来教你礼仪规矩,省日后去了婆家让人笑话进退言辞。”

芳如大夫人院门外站了许久方才回去。母亲如此看好亲事,父亲却未必就会喜欢。嫁入侯府固然好,但其间牵扯太多,母亲只是被突然出现喜悦冲昏了头脑,过了一夜大家都冷静下来,说不定她便能想清楚了。

芳如深深叹了一口气,满面愁容扶着翡翠回去了。

她这里愁肠百结,另一处,却是怒火万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