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春晖堂里,李睿将那时候情形说与老王妃和嘉陵县主听,说到哥儿俩联合起来拿话挤兑云七小姐,逼着她给自己赔罪时候,连老王妃也忍不住笑着说了他一句:“胡闹!”

只是说说,至于李睿对客人这么无礼之事,似乎没人意。

如果今日上门是卢国公府里任何一位正经小姐,李睿这么做都会被荣王痛斥,说不定还得挨顿板子。但云家是什么东西?还真当这里是那偏远荒僻奉节可以随她恣意妄为不成?

李晟坐外间,与荣王说着话儿,李睿内堂,陪着祖母,母亲,还有姐姐一起,细诉着当时情形。嘉陵县主听得百抓挠心,连连痛惜着自己当时怎么就不一旁了,若是她,定然要让那云家七小姐好看。

荣王妃笑着戳她额头:“都已经十三了,还这么乍乍乎乎,看还有哪家敢要你当媳妇儿。”

嘉陵祖母和父兄面前都能胡搅蛮缠一番,但对这位母亲,她心里是七分尊敬,三分畏惧,有荣王妃场合里,她还是量显出乖巧来,于是果然乖乖坐了回去。

“没看出来,六丫头居然也有这么泼辣时候。”老王妃哈哈大笑,对蕙如表现还挺满意,“这才对,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就这么被个外头官家女儿给压制欺负了去,丢可是她爹和祖母面子。该拿出骨气来时候就不能手软,否则便处处落了下乘。”

荣王妃笑了笑,对老王妃说:“难得是成器这么明白事理,并不偏帮自己表妹。”

老王妃点点头:“成器这孩子是个好。”

荣王妃又说:“蕙如这孩子与念哥儿亲厚,念哥儿帮着她也是应该,不过,成器之前是没见过她吧,倒也肯帮着她说话。”

老王妃笑容微敛,看着儿媳:“你这么说,是何意?”

荣王妃温和地笑了笑:“就是这么随便说说,母亲莫意。”

怎么能不意?儿媳妇这话中意思,分明是说,宣王世子李晟,对蕙如有些不同。

老王妃双眉微蹙,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坐回府马车上,这一路蕙如都笑。云七小姐听到李晟吩咐人将她送回宫时,那如被雷劈中神情真是怎么看怎么解气。洛锦手里拿着只剥了壳鸡蛋姐姐脸上轻轻滚着,一边滚一边心疼地直骂。

“居然下这么狠手,只打十板子怎么够!”

蕙如笑着说:“得了,娇娇弱弱姑娘家被打十板子已经走不得路了,可比你姐姐脸上伤要重很多。何况她回去还得再受次罚,不定要怎么惨,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洛锦听了她话,颇有些好奇:“那丫头不是被打过了吗?怎么还要被罚?”

洛红接了妹妹手里鸡蛋,轻轻按自己脸上:“她害自己主子丢了颜面且被世子禁足,这口气不能撒咱们小姐身上,自然是要落别人头上。”

蕙如笑着点点洛锦肩膀:“你呀,没半点你姐聪明劲儿。”

洛锦一撇嘴:“人要那么聪明作啥,思前想后,没得给自己找烦心事儿。反正奴婢身边有着聪明小姐,又有着不笨姐姐,奴婢只要当个笨人,听你们话做事不就成了?多舒坦!”

蕙如和洛红都被她逗得笑了起来。

从荣王府出来时辰还有些早,蕙如想了想,让洛红吩咐车夫将车赶到城东头三柳胡同去。

黄觉这些日子一直帮着玫如跑前跑后忙着铺子开张事儿,他为人干练沉稳,心思细密,样样事情都做得极有章法,比个真正掌柜还要得力,玫如对他满意得不得了,又从蕙如那里听说了黄觉一家遭遇,是感佩他人品。知道他带着寡嫂幼侄日子过得很艰苦,原来住那片地方破旧又鱼龙混杂,于是自己拿了钱出来,三柳胡同这里租了个小院,前后两排大屋住人,左右各有两间耳室当了厨房和柴屋。院子虽不大,但也清净安全。

玫如原想着自己是嫁过人妇人,又是做内宅生意,虽没有父兄帮衬着,但这生意当也做得成,但做了之后才发觉,这外头与人交道,妇人到底还是有诸多不便,因此上是要多多倚仗黄觉。他打小儿跟堂兄身后做事,于这些门道路数一清二楚,现重拾起来,真是如鱼得水一般。

蕙如只想远远地看看嫂子和小侄儿,平素拘沈府内院里,很难得有这样机会自己出门。她这样大家小姐,贸然去个账房先生家里拜访,不止对她名声有损,会给人家带来不必要麻烦。

马车远远地停胡同口,蕙如由洛锦搀着缓缓走胡同里,隔着长长幂离,她看见灰色院墙和漆成黑色紧闭门板,听见从那扇门里隐约传出孩子笑声。

“宝儿,别跑,小心摔了。”

妇人叫声传到她耳朵里,眼眶酸热,眼泪落了下来。蕙如深吸了一口气,抬起了头。

眼前雾蒙蒙一片看不清晰,但她知道,今天阳光晴好,天色碧蓝,一如她此时心绪。

“走吧。”她转过身。

“咱们刚进来啊。”洛锦微觉诧异。姑娘吩咐来三柳胡同时,她以为姑娘是要拜访什么友人,没想到她只是下车来向里走了几步,然后停路旁柳树下站了约摸一刻钟。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