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蕙如和李晟吃了粥,各自躺下。

外头红烛是要燃到天明的,烛光透过厚厚的幔帐,只余些许微光映在无声的二人身上。

明明累了一天,却谁也舍不得睡去。

大红缎面的鸳鸯被下,李晟握着蕙如的手,一刻也没有放开。掌心干燥火热,让她心头阵阵发暖。

身边躺着的是她今生的良人,虽然这个洞房花烛夜虚度了,蕙如却觉得心里从未如此踏实过。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他真切地放在心里疼爱的女人,是将来要为她遮风挡雨共度一生的伴侣。

蕙如将身凑过去,轻轻靠在他的肩头。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这问题在她心里萦绕已久,一直找不到答案。如今他们已成夫妻,她却比以往任何时刻都想知道李晟的心意。

“我也不知道。”半明半暗之中,李晟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来,温和的低沉的音色,与黑夜完美地融合在一起让她感觉到舒心安宁,“好像等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无法将视线移开。年少时,我想像过很多未来伴侣的模样,却一直不知道究竟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直至看见了你,才明白过来,原来我想要的女人就是你这样的。”

他这话,是说明白了,也是完全没有说明白。

或许李晟对于择偶的标准有过这样或那样的计量,但真正遇到的时候,那些计量只是成为让他说服别人的理由,而对他自己来说,喜欢上便是喜欢上,哪有那么多的道理和考量。

李晟于暗处转过身来,目光清亮亮的直视着蕙如:“我会好好待你。此生不离不弃,绝不相负。”

这是他头一次在自己面前说出如此清晰的誓言,蕙如虽不知道未来如何,但她此刻在男人的眼中看到的是真诚和决心。

能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妾心如君心。”她弯起了眼睛,满含着笑意。“若将来你心里有了别的女人,千万不要瞒着我。”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像被针猛扎了一下,疼得厉害,可是她知道,这话如果此刻不说出来,怕是将来再没勇气去说,“妾身的心眼很小,只能放得下一个人。”

黑夜之中,少女清柔的声音传来,身旁是她温暖柔软的身体,鼻翼间飘散着淡淡的花香。

“您给妾身多少,妾身便回报多少。您的心可以分出去,妾身却没有法子跟您一样分心。”

李晟听到此处笑了起来:“沈蕙如,你这是在跟我谈生意吗?还要谈议多少回报……”

蕙如却没有笑:“妾身只是觉得,如今咱们已是夫妻,夫妻之间贵乎坦诚,有些话还是早早儿说明白为好。”

李晟一侧转,将上半身撑起来,看着她说:“那好,你说,如果将来我分了心给旁人,你要如何?”

蕙如有些发怯。李晟的声音一如方才温和低沉,但她却听到了里头的一丝不悦。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在新婚之夜听到妻子如此胆大的要求的……

只是,蕙如觉得李晟或许不同。

并没有什么理由,她就是这么觉得。

甚至他此刻生气的缘由也并不在于她提出要求不许他再有别的女人……

更像是……像是因为蕙如置疑他的真心。

“李晟,”她头一次叫他的全名,叫出来之前,心里还有些忐忑害羞,可是这两个字儿从嘴里蹦出去时,她却感觉到了无比的轻松,那些压在她心头的犹疑和重担仿佛随着那两个字儿一起蹦离了身体。

“我并不会怎样,只是,若你喜欢上了旁人,就请将我安置到远远的清静的地方。只需给我足够的尊敬,而我也会好好帮你打理这后宅,让你诸事无忧。”

“哦?那然后呢?”李晟的目光明暗不清,黑暗中蕙如无法看清他此时的神情。

“各过各的。”想了半天,蕙如才找到了最为合适的,形容那种生活状态的词句。

本以为李晟会发火,谁知却没有。他只是躺下去,翻了个身,拿背脊对着她一声不吭。

见他这样,蕙如心里却有些发虚了。将身支起来,拿手轻轻去推他:“世子,爷?李晟?”

李晟突然一转身,将她压在身下,咬牙切齿地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新婚之夜,居然跟夫婿说什么各过各的!”

听到他的声音,蕙如反而放了心。抬手圈住他的脖子,笑着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头装着我,现在咱们当然是要一起过的。刚刚那话,只是未雨绸缪着,等到哪天你心里有了旁人了,妾身也好及时抽身,免得醋劲上来,伤了彼此。”

余下的话再没机会说出来,黑暗之中,她的呼吸被突然夺了去。

温暖柔软,不可思议的触感,就这样撞了上来,压住了她的双唇。牙关被撞得很疼,蕙如却没办法理会,她的脑子瞬间变成了浆糊,黏稠地搅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