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并不知道孙女儿曾经做的小动作,更不知菀如因此已被莫家姑妈生了憎厌,与莫家的亲事到底是做不成的。

只想着,莫家若能早些定下来,等到年后芳如出嫁了,便可让菀如到晋阳去住上一阵子。一来可以避开京里的闲话,二来也能与二房中的亲戚多些来往,将来嫁过去才能得了人家的帮衬。

菀如自己也没什么不乐意的。

前些日子的事已将她吓破了胆,想着自己险些儿连命都送了,就怕得夜里睡不成觉。加上大夫人连日奔走处处碰壁,她也知道自己在京中的名声怕是完了,想找个能不比蕙如差的女婿简直是痴人说梦。心灰意冷之下,想起莫黎那张清秀中带着书卷气的脸,再想想莫家仓丰廪满,金玉满堂,虽然只是个商户,但一辈子能锦衣玉食不愁吃穿,心里已经十分满足。

莫家婉儿与她又有交情,嫁过去,姑嫂两个也不会有龃龉。

因此上,她比老夫人还有些心急,想着能得尽早了晋阳那边的信儿,自己也可以安心下来。

她看着对面的三个姐妹在那边低低地说着话儿,并不在意她们有没有谈论自己的闲话。

等她将来嫁去了晋阳,左右姐妹们也再难得相见,她们想说什么就由着她们说好了。

一顿饭吃得心不在焉,也不怎么与周围的姐妹们说笑,只闷着头,默默地吃。

芳如瞧了她一眼,与蕙如说:“那天之后就一直这样,老实了许多……也挺可怜的。”

蕙如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

外头沈家二少爷与盛二姑爷在谈诗论赋,沈大少爷与世子六妹夫说起地方上的盐铁税时弊,四位少爷姑爷捉对儿谈得正欢,剩下一位二房的封姑爷没话可说,只能陪着老丈人一杯杯地灌酒。

青茂已经六岁,被他老子拎在外头吃饭,只是一桌子大老爷儿们,就他一个小孩子,听他们说的事又听不大懂,所以还是时常溜到里间来,偎在郡主母亲怀里吃上几筷子肉再跑出去。

一家子和乐融融的,看着便让人舒心快活。

封姑爷被老丈人灌得溜到了桌子底下趴着,沈二少爷拿了筷子敲着饭碗纵声高歌,沈大老爷喝得酩酊,摸着胡须闭着眼睛只管一首接一首的背诗。席间唯一清醒的便是沈大少爷、三老爷和宣王世子了。

沈微然不怎么喝酒,李晟是推说身体刚好,太医不让饮酒,而大少爷沈青崴则是天赋异禀,那一杯杯酒喝下去,就如饮白水,脸上连一丝酒色也没显出来。

众人都尽了兴,女眷们自去后堂聚在一起说话,醉倒的几人都让下人扶着去外头房里醒酒。三老爷便带着大少爷和世子姑爷去了书房里说话。

小青茂因偷喝了半杯酒,早早儿就睡了,昌平郡主让人将小少爷抱到房里头睡,单独拉了蕙如去她屋里说话。

等下人上了茶水,昌平郡主将人都赶到外头去,才对蕙如说:“如今户部查出来桩大案子,你可听着了消息?”

沈微然如今是户部左侍郎,户部出了什么事,他当然是最清楚的,只是没想到他会将公事说给妻子听。

蕙如摇头:“我哪里知道这些?”

昌平郡主叹了一口气说:“这些日子户部正在核对秋账,户部尚书纪大人还险些因此遭殃……”说到这里,她看了看蕙如的神色,小心地说,“世子被人下毒之事想来你是知道的,只是你不知道的是,那本是想毒杀纪大人的茶,谁知偏不巧让世子给喝了。”

李晟早已对她说过这事,蕙如轻轻点头。

“因为这次查账较往年早了两个月,账又要得急,于是被纪大人查出漏洞来,从地方上的官员到户部掌管稽核的主簿、典事、甚至侍郎,都有不少人给牵扯了进去。皇上龙颜大怒,这次是定要彻查严办的。”昌平郡主托着腮,面上露出一丝忧愁,“只怕再过不久,京里会有不少官员要被抄查拿办。”

蕙如轻声说:“贪污国帑,本就是大罪,他们既当了这蛀虫,便就要有被拿办的准备。”

“谁说不是呢。”郡主笑了起来,“只不过这里头到底有几家是相熟的,想着那些女眷日后或许要被贬为庶民,或许还要被发卖到教坊司,这心里头就有些难过。男人在外头做的罪事,女人家在后宅子里又能知道些什么?白担了干系,一辈子也就这么毁了。这些话婶子堵在心里头,因为朝廷还没发动,也不好与人说,只能拉了你随便聊上一聊。”

郡主拉她过来,怎么会只是随便聊一聊的事?

蕙如看着她,果然见郡主将身凑了过来。

“这些官员里,既有太子一党的,也有亲近二皇子一派的,眼下全被牵扯进来,谁也咬不了谁,谁也逃躲不开,怕是两边都要着急了。”

本以为这事必是太子或二皇子党的一方做的,没想到两边全给牵扯进去了。

这倒底是贪了多大的一个窟窿出来啊!

蕙如听了只觉得心惊胆战。

“你得小心着些。如今世子正得皇上重用,他又是因着这事被牵连,害得险些丧命。”昌平郡主想了想才说,“宫里头那两位怕是心里要急。”

蕙如明白了郡主的意思,她是让自己小心宫里头皇后和淑妃发难。

“沈家如今三靠两不落的,谁家也不帮,宣王世子又进了政事堂。若想立即于不败之地,能在皇上跟前说得上话的世子却十分要紧。”郡主怕她不明白,接着提点她,“世子不是按例还要有两位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