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拿厚礼重谢了大夫,然后进屋又去看菀如。

见她面如金纸一般,气息微弱,双目闭着,时不时眉头还要皱上一皱。老夫人将被子给她掖好,出了厢房去见主持方丈。

在枫云寺出了这样的大事,主持方丈吓得都快哭出来了。若让贼人在寺里将沈家五小姐掳了去,他这个枫云寺也就没办法再有香火,他这个方丈怕也要被拿到衙门里,毁了一世清名。

“老菩萨,五小姐如何了?”

“还好,总算救得及时,没有性命之忧。”

“佛祖庇佑,让小姐逢凶化吉,遇难呈祥。”只要人没事就好,主持大师松了一口气,忙着将这事与自己撇清,“不知是哪里来的贼人,将本寺一名知客僧打晕关到了柴房,夺了他的僧衣混进来。老菩萨一定要相信老衲,佛门弟子断断不会与贼人有关联的。”

“老身知道此事与你们无关,不过是那些贼人可恨!”老夫人眼圈红了红,对主持说,“只是此事关乎我这孙女儿的清名,还请大师约束门下,勿将此事传与他人知道。”

“是是是,保证不会有传言出去。”主持又以佛祖起誓,说了无数好话这才退出去。

方才几位军爷已向他说过,待这里的贵人离去,就要将所有僧侣聚集到一处盘查。他倒也并不怎么担心,毕竟贼人与他与枫云寺确无关系,只要沈家不追究,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菀如喝了安神药之后已沉沉睡去,在枫云寺内自然是不好养病的,老夫人便让人点清了下人仆从,套了马车,将菀如抬到车上去,一行人又匆匆赶回京城去。

得了信儿从衙门赶回家里,沈大老爷将陪着菀如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都让人拿绳捆了,骂道:“这么多人,连小姐也守不住,还留你们做什么?”气恼之下,就要让人将她们一并都发卖了。

“你发什么疯!”老夫人气得直敲桌子,“你是生怕外头人不知道咱们家出了这样的事,你是非要逼着菀丫头去死吗?”

沈大老爷闷不作声,守在菀如床前直叹气。

“您说她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

听他这么带着心疼的抱怨,老夫人也忍不住叹气:“这次却也不怪她,菀丫头接二连三地出事,这是被人盯上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心肠这么狠毒,居然想出这样下作的手段。只是万没想到菀如居然会有这样的烈性子,拼着一死也不要落到贼人手里污了清白,倒有几分沈家人的气性。”

沈大老爷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去。

幸亏这次有陆琅带人暗中相护,若不然,他的女儿就真的没了命了。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下的手,我必不能善罢甘休。”沈大老爷握着拳头,胸中的万丈怒火将他烧得浑身滚烫。

“听那来报信的兵士说,有一个贼人被擒获了,应该能审出主使之人。”老夫人对他摆摆手,让他坐下,“你都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还如此沉不住气?蕙丫头说那位将军是世子的相识,若审出消息,必会头一个来跟咱们说。如今菀丫头被贼人掳过,又落水让人摸过了身子,一路抱着上山,这事一旦传出去,她也再不好找人家,这却是个难事。”

沈大老爷颓然坐回椅子上,现在虽然能瞒过一时,但上上下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总有一天纸包不住火。

菀如一个黄花闺女被陌生男子脱了衣衫又抱着走了一路,这名节已是完了。就算当时是为了救人,但说出去哪家官宦勋贵也不会愿意娶这样的儿媳妇。

菀如的名声在京城的贵人圈子里本就不大好,如今再来这么一着,想在京里找婆家就全无希望了。

“那莫家,真的不肯与咱们结亲吗?”想起老夫人曾经说过的莫家,沈大老爷心里又浮起一线希望,到底是亲戚,“咱们可以多陪些嫁妆,将来莫家女婿到京里来考试,我与三弟又可以帮衬,让他仕途顺遂……”

“别再想莫家了!”老夫人打断了他的话,“别想了,莫家原本就没相中菀如,再经了这事,更加不可能同意这门亲事。莫家虽是商户,但家中老太太是书香世家出身,对女子的闺誉清名极为看重。就算现在他们应了这门亲,等将来知道这事,菀如在莫家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床上突然传来一声细微的声音。

老夫人和大老爷忙转头去看,却是菀如微微睁开双目,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

“祖母和父亲不用再为菀如顾虑,大不了,我绞了头发当姑子去。”如此说着,眼泪从眼角却滑落了下来。

“这是说的什么傻话!”老夫人气得骂她,“小小年纪,又不是没有依凭,说什么要绞了头发当姑子?就算说不到好婆家,家里还有祖母,有父母,有姐妹,有兄弟,还能让你吃苦受罪不成?”

大老爷也落了泪,在一旁说:“你祖母说的是。单凭你有这勇气跳水成全节义,便是我沈家的好女儿。菀如你放心,我与你母亲必会好好帮你找门好亲事,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即便不能嫁,沈家也能让你安然终老,父亲会养着你,等父亲没了,便由你兄弟养着。”

菀如痛哭失声。

大老爷还要劝几句,被老夫人拦住:“让她哭,哭哭也好,等她将这心里头的怨气伤心哭出来了,身子也就能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