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细思恐极

范妈妈坐了下来,也不用蕙如开口来问,便说:“奴婢去的时候,清河小姐正跟洛锦一起吃奶酥。”

范妈妈只是坐在那里跟两个小丫头闲话,并不刻意去问李清河什么。她也明白,能让清河小姐送香包,又让她过来查看的人一定心思细密,她回去后说不定会被人问起这边的情形,若问得太多太着于痕迹,对方一定会有所觉察。

要让人主动说起想知道的事情,又能在只言片语中将有用的零碎信息收集拼凑起来,可不是件简单轻松的活儿。

范妈妈可是个中好手,能将清河逗得咯咯直笑,本来因为口吃而不乐意说话的她,也难得说了许多话儿。

口吃这事,本就跟说话人的心境有关系。越是害怕紧张,这口吃的毛病越是厉害,而越口吃,就越是紧张害怕。

李清河在燕然居里待得自在痛快,心情放松,再加上范妈妈有意地引导,她话说得流利顺畅许多,心情越发好了起来。

“清河小姐说,还是上回子跟着冯姨娘去给王爷和侧妃请安的时候,听侧妃娘娘说前年库里进了些香料要自己做花露的,现在还余了些没用完,如今府里用度大,香料也不是必需的东西,于是各房里都给了些,今年就不再另外拨香料了。正好她给分了些木樨和香兰草,就自己做了几个小香包,给侧妃、姨娘和世子妃都送了。”

蕙如点点头:“这样的说法的确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范妈妈也说:“奴婢瞧着清河小姐并不像是在说谎,若按她的说法,这也就是个巧合并非有人蓄意要害您。”

蕙如笑了起来:“妈妈您觉得是这样?”

“当然不是!”范妈妈立刻摇头,“说是无意的,为什么她今儿又要来看这香包您有没有在用?让小姐顺其自然地想到用木樨给您做香包,又这么巧将宫里赐的花草摆到您院子里来,这样不着痕迹的,更说明这人心机深沉,处心积虑。”

“妈妈倒是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蕙如沉吟了片刻说,“清河并不知情,这是有人暗地里将东西摆到她眼前,让事情顺其自然,合情合理地发生。就算将来被人发觉有问题,也可都推到清河不懂事,不知晓其中厉害上去。”

“冯姨娘是清河小姐的生母,奴婢觉得应该不是她。”范妈妈摇头说,“奴婢思来想去,觉得……”

“你觉得是郑侧妃?”蕙如眉峰挑了起来。

“不然的话,侧妃屋里服侍的喜鹊姑娘又怎么会这么巧在清河小姐和冯姨娘跟前说,侧妃得了香包之后睡得安宁,身子也清爽许多了呢?”

范妈妈说:“清河小姐觉得这香包有用,又怕您不喜欢不肯用,所以才跑过来想再看一眼这香包是不是还在,您有没有在用。送香料,送花草,这件件里头都有郑侧妃的影子在,若说跟她没关系,奴婢可不相信。”

“可她为什么要害我?”蕙如看着范妈妈,正色问,“一个人行事总要有理由,害了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对她有什么好处?”

范妈妈一噎,这的确是。

若说是为了世子之位,郑侧妃一无所出,别说儿子,连个女儿也没有,世子妃生不生得出孩子,对她来说,根本没什么变化。

“莫不是,心里还记挂着那位太夫人?”范妈妈只得往这上头去猜。

蕙如笑了起来:“你当她真将太夫人当自己亲娘了?便是亲娘也没这样记挂法。何况太夫人带着那些女孩子早就回了茂平,就算我没了或是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就能保证娘家的女人可以进咱们王府?郑侧妃不是个蠢人,她自己当知道,娘家女儿进不来咱们这府里到底是为了什么。世子妃这位子她们是想不到的,不管换了是谁来当这世子妃,只要王爷不点头,世子不松口,太夫人就算是想尽了花招也塞不进人来。侧妃既嫁了王爷,心里便只有王爷。若是当年是她下毒害了王妃,还有个嫉妒的引子可以拿来说。现今我只是王爷的儿媳妇,她作什么要跟我过不去?”

范妈妈糊涂了,先前她可是一心认定了是郑侧妃搞的鬼,可是被世子妃这样一说,又拿不准了。

“不是她还会是谁?总不能是冯姨娘吧……虽说她生了二少爷,可是就算您肚子里的孩子有失,二少爷也不可能从大少爷那里将世子的位子拿过去啊。而且……”范妈妈神色又是一凛,“知道这法子,也就是说,当年王妃的事……不,不可能。冯氏对王妃忠心耿耿的,怎么会去害王妃性命?何况那时候王爷跟她之间并没有关联。有二少爷的那回子,世子都三四岁大了。”

蕙如拿了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沉声说:“当年的事,不过是听你说,听她说,并不是咱们亲眼见着的。这里头的是是非非谁能说得清楚?如今咱们只是得了一些线索,并不能十分确定是谁做下的勾当。只有一件事咱们是可以肯定的:今日谋划之人,定是当年害了王妃的家伙。所以只要将这人拿住,不止是保全了我们母子,更是能为王妃报仇,为世子报仇。所以我无论怎样,都不会随意将任何有嫌疑之人从这事里头摘开。郑侧妃也好,冯姨娘也罢,咱们都需要紧紧地看住了,不能有丝毫的闪失。”

范妈妈郑重地点头:“世子妃您说的是。”

“可她们是怎么能知道紫鸢青萝不能与木樨香混在一起的?”蕙如歪着头细细地想,“郑侧妃是太仓人,太仓离着滇南有千里之遥,她应当不知道这事。冯氏是姜府的家生子,跟王妃一道儿长大的,若是冯氏知道这滇南的花毒,没理由王妃会不知道啊……真是令人头疼。”

范妈妈也说:“奴婢便是姜家的家生子,姜家在茂平,离着滇州也远得很,奴婢也是在王府里才第一次得见这样奇异漂亮的花。啊,王妃倒是以前便见过的……让奴婢想想……”

王妃见过这花?

范妈妈凝神想了半天说:“奴婢是想起来了,好似是王妃九岁那年,由太夫人带着去了她外祖家里,那时候舅老爷正从滇州回来,好像是带了些花草回来的,想来是在那儿见到的这花。后来在王府里见到,王妃还跟奴婢说起,说是她们姐妹都十分喜爱这花。”

皇后!

怪不得宫里的紫鸢青萝会送到宣王府里来。皇后是想着自家妹妹喜欢这花,所以特地送来的吧。

没想到这花却是阎王爷的催命断魂草,险些将妹妹和外甥都带去了地府里。

太夫人的兄长常年镇守滇州,就算他没在意过花花草草,他身边的人也必定有知道这花的禁忌的。

“那时候冯氏也跟着王妃去过了吗?”

范妈妈摇了摇头说:“这个奴婢还真是不大清楚。多少年前的事了,哪个能在意到那时候的事儿?”

极大的可能,是冯氏跟着姜盈去外祖家里的时候,从舅太爷身边的人那里知道了这花与木樨香混和会致妇人滑胎的事。

只是那样算起来,冯氏当时应该才七八岁的年纪,怎么就能将这事一直放在心里放了那么多年?

真是令人细思恐极。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也有可能冯氏并不知道,而是郑侧妃不知从哪里听到了这样的法子,于是拿来对付宣王妃。

郑侧妃没有子嗣,与她也没有正面的冲突,她没有理由要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