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夫人府后花园里,离姜身着孔雀罗衫,腰系大红石榴裙,缠一条鸳鸯绣带,手持一柄绘着合欢花的纨扇,缓缓踱行于花丛之中。两只虎纹的僵猫时而扑进花丛去捉蝴蝶,忽而又跑到她的脚下,在裙摆里钻来钻去。

穆夫人平素不大喜欢养猫,只是不知怎么被她知道宫里自己阿母养了一只僵猫之后,离姜突然就对猫儿有了兴趣,于是吩咐一声,府上便也养了两只可爱的异种猫咪。

黑而有赤色者为玄,赤为红,故而僵猫为黑中带有红色毛的灵猫。僵猫是一种从极西之地流传到东边的辟邪物,极其稀有,而这穆夫人一养就是两只可见这女人的能量有多巨大。

此时旁边并无宫娥附侍,只有一个青衣小帽的家人,一脸的精明相,正是穆夫人的车夫兼内侍。不要以为车夫在家仆中是地位极低的人物,实则不然,古时候的车夫,大抵如同现代官员的小车司机,那也是极心腹的人才能担任的。

这位曾经冒充过遥儿的马夫名叫德妾,貌相虽然看着有些普通,其实办事却厚重沉稳的很,极为细致稳妥,否则岂能得到穆夫人重用,作为内侍心腹。

德妾说到一半,声音便有些含糊,穆夫人淡淡一笑,弯腰抱起一只猫咪,轻轻抚着它的皮毛,说道:你只是传话而已,但说无妨,我不要听你自行修饰过的话,她怎么说的,你就怎么学!

是!

德妾答应一声,便把驸马田攸暨骂她的话源源本本地学了一遍,虽然她学的时候并未像田攸暨那样带上语气。可穆夫人听了这样恶毒的辱骂,自然听得出田攸暨心中如何怨毒,她那柳叶儿般的眉梢轻轻一挑。若无其事地道:哦?那遥儿怎么说?

德妾又把遥儿的话说了一遍,穆夫人忽然顿住脚步,扭过头来,淡淡地问道:她真是这么说的?

德妾垂手道:小人岂敢欺瞒公主。

穆夫人攸然转过身去,一时沉默不语。

……

坊市都是在下午才开始营业,过了正午。小灼和音姑娘就出门了。陪着她们的还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大娘。

老大娘也是她们的老邻居的,家里开酒肆的,叫杏花。现在年纪大了,大家就称她为杏花娘。

这杏花娘是受了马大娘和花大娘所托,要给音姑娘说合亲事的,要说起来。她说的这门亲也不是外人,就是天诺。其中自然少不了虞七牵线搭桥的缘故,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好出面做这媒人罢了。

杏花娘接了这门说媒的差使倒是很上心,今儿她是找了音姑娘。由小灼陪着,到南市来扯几匹新布,回去给音姑娘做几身新衣裳的。这事儿几位大娘私下已经说妥了的。只是天诺那儿还不曾提起,打算这边准备妥了。再让虞七把天诺约来,与音姑娘相个亲。

遥儿入狱这事儿,小灼和音姑娘都不知道,那坊间的百姓只知道最近抓了许多大官,像那宰相一级的官员他们也略有耳闻,可是像遥儿这一级的官儿就属于等等之列了。

虞七知道小灼与遥儿情同姐弟,恐她担心,所以这事儿也没告诉她。今儿杏花娘领了这大姑娘小媳妇来南市,路上随口说起刚刚传播开来的有关穆夫人的风流韵事,小灼和音这才知道遥儿出了事。

好在如今遥儿已经安全出狱,两人倒不必过于牵挂,但是既然知道出过这么一档子事,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杏花娘便也只好陪着她们先过来了。

此时几人正在交谈。

音姑娘犹自一脸迟疑,小灼道:天诺虽然岁数稍大了一些,却也不算太离谱啊,再说,人家可是堂堂的金吾卫军官,我听虞哥儿说,很快他就要升任旅帅的,这样的郎君,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音姑娘怯怯地道:这位天诺大哥,奴……奴在……成亲那天好象是见过的,天诺大哥好粗壮的身子,那一条胳膊就比奴的腰杆儿还要粗,看着好不吓人,奴家怕是……怕是与他不般配的。

小灼笑道:你这丫头,难道要找个病秧子才满意?仔细看看音姑娘那纤弱的身材,再想想天诺那雄狮一般的体魄,这一魁梧一娇小,还真是差别极大,小灼忍不住掩口偷笑起来。

杏花娘听了音姑娘的担心,满不在乎地道:嗨!你这丫头,担心些什么呀。大娘可是过来人,我跟你说啊,咱们女人呐,是身有驼骨的,你要是往哪儿一躺,几十斤重的口袋压到你身上,你都喘不上气儿来。

可是把这口袋换成男人,那可就不一样了,哪怕他身高八尺,魁梧雄壮,重过两百斤,压在你身上还不算,他还得往下砸、往下夯,往下压,嘿!你不但不难受啊,他越是卖力气,你就越舒坦……

杏花娘打年轻时候就当垆卖酒,那嗜酒的人大多口无遮拦,杏花娘早就习惯了,年轻时候跟人家打荤腔儿就不带脸红的,这岁数大了,就更不用说了。

她这一番话说出来,音姑娘半懂不懂的,还真没啥反应,反倒是小灼羞红了脸。昨夜刚刚春风一度,这时听了杏花娘的一番话,真把个脸蛋儿臊得如同一朵石榴花似的。

回味着杏花娘说的话,小灼忽然便想起昨夜与郎君你侬我侬的时候,他还说过什么四十八颤,要等她的身子禁受得起时才与她尝试一番,小灼只是想到他昨夜那般勇猛已是难以承受,真不知那什么四十八颤又该怎生才能消受的。

不过若依着杏花娘所言,那是能叫人更加快活的?

天呐,昨夜那般已是欲仙欲死,还要快活到哪般地步?

小灼想着,便是一阵心猿意马。

没想到虞哥儿变得这般厉害啦!

就在这时,她们已经赶到南市门口。正要往南市里拐,就见对面那个坊里,许多人拖着女人抱着孩子匆匆地逃出来,还有一些推着小车的商贩,仿佛那坊里出了天大的事情,有人高声叫嚷着:杀人啦!好多歹人当街杀人啦!

音姑娘纳罕地站住脚步,疑惑地想:京师重地。天子脚下。居然会有一群人当街杀人,这是要造反么?

又有人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地道:不要胡说!我认得策马停在旁边的那个人,那是田驸马。想被必杀的那人才是歹人吧!

小灼听了心里咯噔一下,田驸马?当朝哪还有第二个田驸马!这田驸马要杀谁?

人群又是一阵喧闹……

田府的侍卫们把遥儿围在中央,他们没想到遥儿的田技如此高明,长棍被削断。遥儿的反击反而更加犀利了,长棍削出锋利的尖。被她刺伤了多人。长街上一片静谧,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声和战马的偶尔一声长嘶。

那带头的魁伟武士惊讶地看着遥儿,目光渐渐落在遥儿手中那根短棍上,短棍头上血肉模糊。伤痕累累,看来这短棍怕是也支撑不了几个回合了。那魁伟武士嘴角渐渐绽起一丝狞笑,把锋利的长刀向前一举。大喝道:杀!把这疯女人杀了!

武士们纷纷举刀在手,向遥儿冲过来。遥儿长吸一口气,将那短棍一举,正欲再度搏杀,猛然间一声大叱,就见无数竹竿利箭般射至,劈头盖脸打得那些武士纷纷收刀护身,遥儿抬头望去,就见一位花和尚一身彩衣,衣带飘飘,云寰雾鬓,仿佛一位飞天的神君,凌空跃来。

遥儿欣然叫道:沈人醉!

接棍!

沈人醉脱手掷出一棍,遥儿抬手接过,一试那棍,虽比手中这根棍子短了两尺,却似重了三成,棍身柔中有刚,笔直光滑,乃是一根武器行中制作的真正用于作战用的棍子,不由得精神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