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七娘看着他,她的儿子一身白色小衣,披头散发,苍白的脸色、惊恐的眼神儿,垂着两只大袖,情形好不狼狈,田七娘的目光又缓缓落下去,定在公子苏的脚上,他赤着双脚,连鞋子都没有穿。

啊!母亲!大王!

公子苏慌慌张张地就要施礼,田七娘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行啦,这儿只有你我母子,用不着这么拘礼!

她转过身,在一张坐榻上裣衽坐下,刚一坐定,公子苏就一头扑到她的脚下,抱住她的腿,号啕大哭道:母亲,儿绝不敢心存歹意,意图伤害你啊!儿子是冤枉的,儿子真的是冤枉的!

田七娘被他抱着腿一哭,撼得身子也微微摇晃起来,她平静地道:但是,有人在你宫里发现了作法的符录和木偶……。

公子苏涕泪俱下地道:儿子是冤枉的,儿子从来也没见过那些东西,王氏和窦氏也…

田七娘突然打断他的话,问道:你和团儿又是怎么回事?

啊?

公子苏有些茫然,他抬起头,擦擦眼泪道:团儿?儿和团儿姑娘有什么事?

田七娘的目光锐利起来,紧盯着他道:团儿可是有意与你,想做你的王储妃啊?

公子苏脱口道:没有!

迎着田七娘锐利的目光,公子苏的语气变得结结巴巴的起来:啊……儿子……曾经……,团儿姑娘只是管着梓荥宫用度,有时候…

田七娘见他眼神飘忽,冷笑一声道:我,已经知道一切!

公子苏呆了呆,突然叩头如捣蒜:母亲。那只是团儿姑娘的意思,儿子可没有答应啊!王储妃是母亲为儿子选立的,儿子怎么敢擅自作主呢。团儿姑娘是母亲身边的亲信女官,儿子怎么敢要了她……

公子苏好象被吓坏了,忙不迭地解释道:团儿姑娘说,只要儿先写下一道秘旨给她,待母亲大人千秋万岁之后立她为后。就可以予梓荥宫多些照顾。还会在母亲身边替儿子说几句好话,可儿子没敢答应她啊,儿子不是大王。岂能下什么秘旨,这点规矩,儿子还是懂得…。

你不要说了!

田七娘没想到竟从儿子口中听到这样一番话,她先是愤怒已极。但怒气很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无尽的悲哀:老妇真的老了。连老妇身边最亲近的人,都在做着老妇殡天之后的打算。老妇的侄儿们牵挂的是老妇的宝座,朝中大臣们牵挂着的是老妇殡天之后江山的归属,而团儿……。想做王后了……。

田七娘渐渐平静了呼吸,盯着公子苏道:这件事,老妇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

公子苏被田七娘犀利的目光看得局促不安地低下头去。嗫嚅地道:儿……儿不知该怎么说,儿没有半点凭据。团儿……团儿是母亲身边最亲信的人……

田七娘看着他,公子苏一脸惶惑,嘴唇辙裂,唇上还有许多水泡,看着异常的憔悴。田七娘不禁仰天叹息一声,幽幽地道:难道……老妇对一个外人的信任,真的超过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吗?

她这句话似乎是自问,又似在问公子苏,但公子苏并不敢回答,只是深深地叩下头去,伏地不语。

田七娘缓缓低下头,看着伏于地上的公子苏,声音恢复了平和:苏儿,你叫人传话给为娘,你不想做王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