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往……哪个方向追?”

伫马十字街头,沈人醉气喘吁吁地问道。

四辆车,他们已经截住一辆,追上一辆,还有两辆不知道逃向何方。方向有三个,三个方向两辆车,沈人醉敢拼命,却不敢决定向哪个方向追,这个责任太重,他承担不起。

“往前追!”

遥儿毫不犹豫,直接沿着朱雀大街向南冲去。

她不知道这两辆车奔了哪个方向,也不知道这两辆车哪个才是她的目标,她甚至不知道现在追下去还能不能追到车子,她只是想不停地跑下去,只要还在跑着,就没有绝望。

不断的奔波、不断的厮杀,他们已经很疲惫了,但是他们依旧快的像风。

一路驰去,他们的披风就像被风吹动的两朵云,冉冉地向南、再向南……

柳徇天就像一只狡猾而嗅觉灵敏的猎犬,平时蜷伏在他的衙门里,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但是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竖起双耳,凝聚双目,安静而警觉地远望,直到发现目标,然后一跃而起。

他早上到了签押房处理了积压在手头的几件公务,刚想喝碗酪浆歇息一下,一个铺头的话便引起了他的警觉:高井坊欧阳家似乎有人打斗,有街坊听到欧阳家传出争吵喝骂声,叮叮当当的好象还动了家伙。

柳徇天掌管着偌大的临安城,不要说是斗殴打架,就算是人命案子,也自有巡检通判等司法官员处置,根本不需要他过问,否则他这位临安令就算累死也忙不过来。可是这件案子发生在欧阳家,那就不同了。

他坐镇临安府,一个重要使命就是监视这些世家。

柳徇天马上命人赶去欧阳家探问究竟。

等他的人像一群猎犬似的扑到欧阳家,人家连门都没让进,别看这些公差巡捕平时耀武扬威的,可欧阳家不让他们进。他们还真不敢往里闯,站在门口臊眉搭眼地问了问,人家带搭不理的告诉他们:“主人省亲去了,有大批的财物要随后运走。有两个家仆试图窃取财物,被发现后已经施了家法,欧阳家的事,不劳他们操心!”随后就把大门关上了。

柳徇天听了之后没怎么往心里去,这么一件独立事件。还不致于让他草木皆兵,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结果下午的时候,他又听说元安园欧阳家别院似乎有金弋之声、厮杀之声。

又是欧阳家?

这一回柳徇天可不会等闲视之了,他特意派了一个办案经验丰富的心腹前往元安园去查探动静。

本来沈人醉去的第二家是霁平市,不过当时李太公和王太公、郑太公都在,三个老者早就下了封口令,所有的痕迹都被抹杀了,左邻右舍有可能听到点什么的也都“运作”过了,所以一点消息也没传开。

柳徇天的心腹捕头赶到元安园。就见有人正在巷里杀猪宰羊,血洒了一地。再往前走,一阵浓郁的肉香传来,勾得他馋涎欲滴。

秋高气爽,欧阳家正在炙肉烧烤。

这个捕头办案沉稳老练,先见欧阳家在院前宰杀牲畜,已然有了疑心,事先他已打听过,知道此间主人回了祖地,据说是十年一次的隆重祭祖大礼。期间还要给老太公贺寿,如今欧阳府这么热闹,太过古怪了些。

他本来想好了许多说辞,不管主人怎么刁难。都要进去看一看,结果一到欧阳府,人家居然毫不阻拦就让他进去了,他事先想好的说辞一句都没用上。这位捕头进去以后才明白,难怪应门的人不拦他,敢情这些人根本就不是欧阳家的人。

前院大厅里。崔家、郑家、李家、王家几大世家的沈人醉都在,一个个喝得面红耳赤。厅外院落中,几双武士正捉对儿厮杀,仔细一打听,却是这些世家公子们玩腻了抛珠入水的游戏,正在较量武技。

众公子各出技击高手,院子里刀光剑影、杀声不断,这还罢了,这些代表各大世家公子出赛的武士总有些知交好友、师兄师弟的,都在一旁呐喊助威,激烈处呐喊不断,沸反盈天。

哪位公子赢了,就会拍手大笑,手下人凑趣,敲敲锣鼓、点支烟花、放捆炮仗,以示庆祝。那位捕头这才明白他们为何在门外宰杀牲畜,敢情是借了别人家的宅院,不便深入内宅。

捕头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回府衙回复,等他回到府衙时,正好碰见柳府君派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杀奔北城,据说北城外有强人血战,等他们赶到事发地点,除了几滩血迹,却什么都没有看见……

没有苦主,没有凶手,没有尸体,大道上空空荡荡,要不是地上还有几滩血迹,他们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人戏弄官府了。

可是,就这么几摊血迹,他们能干什么?

柳徇天听了那捕头的汇报,本来已再度打消疑心,可是听说本城出现如此神通广大,而且很自觉很乖巧地不给官家添麻烦的模范强盗,本已打消的疑心登时再度被勾了起来。这样的本事,除了那些世家还能有谁?

他很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三件近乎捕风捉影的事几乎都离不开“打斗”二字,可他就是无法弄清楚,究竟是谁和谁打,因为什么而打,现在打成什么样儿了。

这个谜团,把这头皇家猎犬急得心痒难搔,团团乱转。

出城五里,遥儿正一鞭急似一鞭地催马疾行,沈人醉突然大呼一声:“那边有车!”

遥儿闻声扭头,就见路边一条小道,一辆马车棚顶刚刚消失在小道尽头的土丘下面,遥儿立即急急一拨马,那马收势不住,兼之力疲,“轰隆”一声仆倒在地,摔折了一条马腿,幸好遥儿身手灵活,在骏马仆倒的刹那纵身掠开。

“上来!”

沈人醉探手一抓,与遥儿十指相扣,一把将她拉到自己身前。二人一马,向那小道土丘处追去!

遥儿和沈人醉驰离大道,沿两箭地的小道冲去,片刻功夫就过了那片土丘。再往前看,那辆车子还在前方不远,看来速度并不快。

遥儿一见那车边只有两名侍卫,心中便是一沉:“追错人了!”

欧阳玉衍为了惑敌,逸向不同方向的几辆马车。护卫的人员都是相等的,如果这辆车是正确的,旁边该有七八名侍卫才对。

其实他们也知道此刻再追,希望已极其渺茫,只是始终不肯甘心、不愿放弃,直到追上这辆车,发现它并不是自己的目标,那种绝望和沮丧才像一座大山似的迎面扑来。

那辆马车旁边的护卫忽听身后马蹄声响,急忙拔刀回身戒备,忽然看清遥儿。忙又还刀入鞘,惊呼了一声:“长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