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个宰相的升迁,都足以牵动满朝文武的目光。

每当朝廷出现一个宰相的空缺,够资格入选的官员都会不惜一切,拉帮结派、上下打点、营造声势,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进入女王的视线,以引起女王的重视。

那些不够资格入选的官员则比他们还要忙碌,“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一个新上位的宰相,都会营建自己的班底,这些官员得仔细分析、甄选,确定谁最有希望成为宰相,提前打点、表态支持,选择站队。

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自姜德胥独揽相权以来。强烈的权力欲使他事无巨细都要一一过问。把权力牢牢地把持在他自己手中,其他宰相都成了摆设,而姜德胥一倒,其他宰相没有一个有这样的威望和强势手腕独霸朝纲。

也就是说,不管是谁,如能进入政事堂,都将成为真正有实权的宰相。这个职位,自然人人垂涎。随着姜德胥的倒台,像他的心腹如瓜蓝涧等人也被贬官,相应的有一批高官职位也空缺了,这些地方也需要有人填充。

同时,南疆选官的名单已经作废了。还需要从新甄选一批官员。朝廷中这些高官的职位,现在的当权者人人垂涎,南疆的那些有实权的地方官的名额,他们也想努力为自己的子侄、同党、门下争取到。

一系列的利益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政治漩涡,汇聚成了一片可以吞噬一切的滔天巨浪。

遥儿要回府待参了,侍郎王雪通知他的时候,皮笑肉不笑地道:“遥儿呐,你且回家歇息几天。不用担心。只要你是出自公心,朝廷自会还你公道。真相大白之后。你依旧还是咱们天官府的人!”

原本王雪见了遥儿,每次都是很客气地称他一声长史的,这时长史还是长史,只是因为受人弹劾,例行公事地回避。他便毫不客气地直呼其名了。

遥儿好象根本没有听出他话中的冷淡之意,脸色依旧很是从容:“刚刚到任,诸事还不甚明了,结果一下子给天官府捅出了偌大的一个娄子。实在惭愧之至。这个烂摊子,还要劳烦王侍郎收拾,辛苦、辛苦了!”

王雪脸上的笑容陡然僵住了,他这时才想起来,遥儿一走。这南疆选官一事,十有**要着落在他的头上。平素若有个官员空缺,那是油水十足的肥差,由谁安排谁就得益,可是现在呢?

现在是几大政治巨头的博奕,这时候置身其中,可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啊!

遥儿回到签押房,李征虎正指挥着几个执役帮他收拾东西,一见遥儿进来,李征虎连忙迎上来。腰杆儿**的,还没弯下去,就又弹了起来,只是声音还算客气:“长史回来啦,你的东西,某已经叫人帮着收拾好了!”

李征虎的语气、笑容、举止,一切的一切,似乎和以前都没有什么两样,只是很微妙地把一向谦称的“卑职”悄悄改成了“某”,而且显得那么的自然。那种冷。就像不知不觉到来的秋天。

遥儿在心头笑叹了一声,官场冷暖,他真不是头一回体验了。看那几个执役把收拾的东西捆绑结实,不大的一个包袱。便一个个扭腰捶肩不胜辛苦的模样,根本没有帮他搬出去的意思,便含笑点了点头:“有劳了!”

遥儿上前提起捆好的包裹往肩头一甩,便大步向外走去。

人生只能自拼搏,且莫与人说奈何。

富贵能借银百两,贫穷难求米半合。

雪中送炭君子少。锦上添花小人多。

亲朋厚友勿全靠,世情更比浮云薄啊……

……

要说亲,还得是朋友和亲人。遥儿闭门待参的时候,崔郎中、冯西辉和袁寒等一班寇卿宫故人不避嫌疑地过府探望他来了,蛮一貌、李宙昂等一班共过患难的朋友也马上登门了。

当初在军中结识的那班兄弟如黄旭昶、张溪桐、魏勇、黎大隐等人更是一个不落,说起来,武将确实不像文官考虑的多、顾忌的多,他当你是朋友,就会毫无保留地支持你。

虞七和天诺是遥儿死党中的死党,当初遥儿被俊下臣打成叛党,他们尚且毫无顾忌地与他来往,此时当然少不了他们。真正的朋友,平时不见得和你天天相见,但是你有难的时候,他一定会在你身边。

一时间,遥儿府上倒比平时还要热闹几分。

文官们的心思就细腻多了,李宙昂浅酌几口,便开始良言相劝:“遥儿何必枯坐家中呢?我等职卑言轻,帮不上遥儿什么大忙,可遥儿人脉广泛,能帮得上的忙的还是大有人在的,如果他们肯为遥儿说句话……”

遥儿摇头笑道:“孙兄的好意,小妹明白!只是,眼下这桩公案牵涉甚广,朝野各方都在瞪大眼睛盯着呢,有一点风吹草动也瞒不过人,我若登门相求,贻人口实,他们反而不好为我进言了。”

蛮一貌道:“遥儿背后还有个长乐侯呢,想整遥儿容易,可接下来怎么办?说遥儿结党?遥儿跟谁结党?嘿!这件案子要是办成朋党案,最失颜面的就是大王。所以,这件事,最严重也不过就是个‘不察’之罪,能有多严重的后果?

遥儿家境富裕,便不做这操心费力的官儿又有何影响?再者说,一日为官,终身为官,遥儿就算丢了官职,但是还有官身。官职可以调动、升降、免除,官身却不然,只要不是办了流放,丢了官职的官员在地方上照样可以主持结社、承揽词讼,衙役官差见了要毕恭毕敬,州县长官遇事要上门就教。”

遥儿知他一番好意,是怕自己想不开,所以微笑点头称是。

崔郎中咳嗽一声,抚须道:“官嘛,只要不是大过,即便免了官职,用不了多久,也能再得个虚职,比如掌观宫观、监督官办工程、参与官学教化等等。遥儿这件案子,背后牵涉到田家。牵涉到大王本人的脸面,不会严办的。”

冯西辉双眼一亮,欣然道:“照啊!我朝免职,分革职留任、革职、革职永不叙用三种。就说这永不叙用吧。算是最严重的处罚了吧,可那又怎样?照样可以开复!来日方长,遥儿这么年轻,只要努力运作,总有机会复出的。”

遥儿啼笑皆非地举杯道:“好啦好啦。诸君就不要为此事操心啦。小妹一心为公,问心无愧,朝廷如何决断,静候消息也就是了,至于诸君所说的这些打算,现在谋划为时尚早!来来来,咱们喝酒,那些腌臜事儿,叫那些权贵们去头疼吧!”

李宙昂摇头苦笑道:“遥儿心胸豁达,某着实不及!”

天诺、虞七、张溪桐、黎大隐等一众武将却马上端起酒碗。大呼大叫起来:“遥儿说的是,来来来,咱们喝酒、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