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儿目光微微一闪,说道:“哦,你是说俊下臣么?如果我没有记错,这龙门温泉,他还不够资格享用吧?似乎除了王室成员和异姓王爷,只有女王特旨恩赐,臣子才可以来,是不是?”

薛汤丞苦笑道:“汤监,道理……固然是这个道理,可若事事都依道理,这人间世便也没了人味儿了。其他衙门的人固然少有到龙门汤沐的,不过司农寺就是咱们的顶头上司,本衙自寺卿以下寺丞以上的大小官员,平素可没少来龙门,这个……这个……”

遥儿看他一脸为难,忍不住笑起来:“呵呵,我明白了。”

她捏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既然如此,咱们也别坏了规矩,他要来就来吧。”

薛汤丞对遥儿和俊下臣之间的恩怨一清二楚,他更清楚遥儿今日虽然落魄,未必就没有东山再起的时候,他哪个都不敢得罪。

是以听说俊下臣要来龙门,他比谁都紧张,如果遥儿执意要与俊下臣针锋相对,他夹在中间可就难做的很了,这时听遥儿如此通情达理,薛汤丞暗自松了口气,忙请示道:“既然如此,您看咱们如何安排来少卿才好?”

遥儿乜了他一眼,道:“如何安排?薛汤丞的意思是?”

薛汤丞讪讪地道:“汤监您看,少卿和他的朋友们来了,这住处……,是安排哪位郡王的宫室叫他们住下才好?还有这饮食,瓜果一类的东西产出极少,顶多凑出一点儿叫他们尝尝鲜,至于绿草……怎么也得准备两道吧,还有……”

遥儿截口道:“平素寺里来人,这些也是要准备的?”

薛汤丞连忙道:“不不不,平素寺里来人,可没人敢住王侯的配殿,都是住在前山寺院里。至于饮食……也没有人敢动专门奉献于女王的菜肴。不过,少卿……他……他不比旁人呐。”

遥儿冷笑一声道:“俊下臣怎么就不比旁人了?一应规矩。照平时办!让他们住在前山寺庙里,饮食自行处理,咱们顶多就是关照关照,开放几处宫室。容他们入内汤浴就是了。”

薛汤监听得脸色一白,遥儿正色道:“瓜果菜蔬,那是王室专用!说是王室,因为产量有限,实际上现在只供奉宫廷。只女王一人享用,他俊下臣有资格吃一口么?我等既然供职于龙门汤监,就该尽忠职守,岂能以公物献媚于俊下臣?”

薛汤监就像含了一口黄莲,满脸苦色地道:“这个……这个……,汤监,道理是这个道理,不过少卿他……”

遥儿忽然一笑,说道:“想必……我与俊下臣的恩怨,薛汤丞都是清楚的?”

薛汤丞点头道:“是。卑职略知一……,不不不,卑职不清楚。”

遥儿笑了笑,说道:“俊下臣要来龙门,薛汤丞,其实他就是冲着我来的,除了向我抖抖威风,如果能拿到我的错处,你道他不会趁机发挥么?所以,你巴结他也是错。不巴结他,他会找你的错,无论如何,都是休想安然度过的。”

薛汤丞怔怔地道:“那……那该怎么办?”

遥儿道:“龙门汤泉。他本没有资格享用的,不过这既然是司农寺一向的规矩,又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咱们就答应他,谅他也不敢用这一条来找咱们的岔子。可要是咱们动用本该供奉女王的东西款待他,他若以此大做文章的话。咱们岂非自寻苦吃?”

薛汤丞还是十分不安,搓着手道:“可是……这么做似乎太不近人情……”

遥儿晒然道:“和俊下臣讲人情?薛汤丞,俊下臣这种人会讲人情么?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去做,他是冲着我来的,如果真有什么事情,他也不会迁怒于你,俊下臣此人如今目高于顶,不会把你放在眼里的。”

遥儿一番安慰,打发了薛汤丞离去,薛汤丞心事重重地回去,苏录事早等在那儿,一见他来,忙迎上前道:“薛汤丞,杨汤监怎么说?”

薛汤丞苦笑道:“说?说什么说啊?如今是神仙打架,但愿咱们这些小鬼不要遭殃才好……”

司农寺典事胡燊急急走进司农寺卿唐幽逍的签押房,愤愤然道:“大司农,他们温泉汤监也太不像话了,我看他们的汤监是不打算继续干了!”

大司农唐幽逍年逾五旬,长须及胸,面容清矍,目光炯然,颇有几分飘逸之姿。他正提笔写着东西,忽听胡典事发牢骚,抬头笑道:“呵呵,出了什么事呀,温泉汤监哪里招惹到你了,至于这般……”

唐幽逍说到这里,好象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一正,急忙追问道:“你说的哪里的温泉汤监,龙门?”

胡典事气咻咻地道:“可不是!那儿的汤监也太呆板了,少卿刚刚走马上任,要在龙门宴请同僚、庆祝一番,可那温泉汤监居然丝毫不给面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回复说……哦,还不是他本人回复,而是那儿的徐录事悄悄派人捎信回来……”

胡典事把徐录事派人送回来的消息对唐幽逍重复了一遍,唐幽逍抚着胡须,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阵儿,微微一笑。

胡典事愤然道:“大司农,你看咱们要不要寻个由头整治他一番。手下人若都是这般目无尊长,那还得了?”

唐幽逍奇怪地瞟了他一眼,问道:“你不知道那龙门汤监是谁?”

胡典事怔了怔,茫然道:“卑职不知,听大司农的意思,这个人……莫非大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