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雪。”冷艳直视着他,叫出了他的名字。

贺兰雪也回望着她,历经多年,王座上那个单薄的少女已经变成一个仪态万方的女王,那么艳不可挡,那么成熟摄人。

而在冷艳眼中,面前的贺兰雪,却没有丝毫变化。

……

……

…鲺…

……

那年他出使冰国,她刚刚登基不久,在众人的簇拥下接见年轻的使者。

十七岁的少年,一身白色锦衣,眉眼如画,吐字清晰,仪态飞扬。

年轻的女王坐在王座上,俯视着这个别国的小王爷,看着他的风华,他的自信与骄傲,芳心暗动,只觉满殿生辉,错不开眼。

作为女王,她有她的率直和霸道,在给天朝皇帝的回函中,冷艳很直白地写着:希望能与天朝连为姻亲,愿意让贺兰雪成为冰国的王父。

哪知,面对如此显赫的荣耀,贺兰雪的态度却是哈哈一笑,然后直接拒绝了女王的求亲。

之后,冷艳并没有说什么,可冰国的许多暗哨都同时接到一个最高指令:抓获贺兰雪。

那一场婚事,让冷艳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她又怎能若无其事地释怀?

如今,整整八年过去了。

那个骄傲自负的少年王爷,在遭受丧父之痛,在遭受兄弟猜疑,在遭受情人背叛,在遭受流放遭受通缉之后,就这样站在人群之中,凛然,绝世,仍然是最亮丽的景致,让这满街辉煌,刹那黯淡,明亮得仿佛全世界的光亮都为他而亮。

冷艳抿着唇,敛着眸,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今生唯一的失败,一字一句,咬着他的名字,“贺、兰、雪。”

贺兰雪微微一笑,弯腰洒然地行了一个见面礼,抬头淡定地看着她,“女王陛下。”

冷艳冷冷地看了他一会,然后转身,重新回到御辇之中。

贺兰雪也不觉尴尬,他若无其事地直起来,重新将注意力转移到伊人身上。

伊人正靠着炎寒,盈盈的看着他。

依旧是明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眸,可是眸底有种东西消失了,贺兰雪忽而发现:她已遥远。

这个认知让贺兰雪万分沮丧,仿佛不知不觉中,丢失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他大步向伊人走了过去。

伊人怔怔,炎寒则下意识地往前踏了一步,堪堪挡在伊人前方。

旁观的人群一阵***动,冷艳坐在御辇后,冷淡地看着前面发生的一切,流逐风则显出了足够多的兴致,曲起手指摩挲着下巴,一脸好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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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停了下来,停在炎寒的前面。

“我要带她走。”贺兰雪说:“伊人在炎宫的那段时日,打搅了。”

“你凭什么带她走?”炎寒冷冷地反问道:“你是她什么人,她又是你什么人?”

贺兰雪蹙眉看着他,理所当然道:“我是她相公!也承诺过要一生一世照顾她。这样够不够?”

“当然不够。”炎寒淡淡道:“贺兰雪,你已经放弃她很多次了,伊人对你,也仁至义尽了。现在,伊人选择了我,而我也有足够的自信足够的能力不让她失望,如今,你这样毫不讲理地出现,又算什么?”

周围的人这才恍然:原来这两个男人都在争夺同一个女子。

而那个女子,就是站在炎寒后面,淡淡地望着他们的蓝衣少女,少女看上去年纪偏小,因为脸圆圆的,大眼小嘴分外可爱,脸颊很红润,看人的样子,总给人一种无辜的错觉。

——只是可爱归可爱,若说她有颠倒众生的魅力,那简直相差十万八千里。

众人很是不解,那些比刚才更犀利的目光,或困惑或嫉妒或怨恨地,统统投向伊人。

伊人却没有了方才的畏怯,她坦然地站在哪里,淡淡地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阿雪和炎寒,凝眸思忖,一脸沉沉的平静,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反正我要带她走。”贺兰雪怔了会,突然越过炎寒,径直去拉伊人的手:“伊人!”

伊人一个不妨,就这样被他拽到手里,她微微往前踉跄了一下,贺兰雪偏过头,本来是关切地看看她,哪知这一瞥,竟然发现了一处不该发现的地方。

吻痕,伊人脖子上的吻痕。

褐红色的吻痕,极轻地印在伊人白皙的脖颈上,像雪地里盛开的梅,刹那刺痛了贺兰雪的眼。

“炎,寒。”贺兰雪霍然转身,盯着炎寒,咬牙切齿道:“你果然是淫-贼!”

上次贺兰悠的事情已经不明不白了,贺兰雪本来对炎寒就没有好感,如今看到伊人身上的印记,立刻印证了他对炎寒的印象——大淫-贼一只!

炎寒蹙眉,根本没打算解释。

贺兰雪却已经出手如电,像上次一样

,朝炎寒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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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艳坐在帐幔后。

她一直旁观着事态的发展,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却能猜到他们是为一个女子大打出手。

这个发现让冷艳很奇怪,也略觉不快。

贺兰雪变冲动了,冷艳想。

从前的贺兰雪,悠游冷静,泰山崩于前,尚能酌酒吟诗,淡定自如。

而现在,只三言两语,只一个小小的红印,就能让贺兰雪在大庭广众之下彻底失态,这让冷艳不得不感叹:曾经让她心醉不已的阿雪变了,变得——让她更喜欢了。

如果从前的阿雪是高高在上的神子,现在,他终于有了凡俗之态,冲动的样子,也分外可爱。

“阿雪!”

“贺兰雪!”

就在两人即将短兵相接的时候,伊人与冷艳同时开口。

贺兰雪和炎寒顿时停住动作,却不知到底是因为谁的话。

冷艳自矜身份,自然不会与伊人抢话说,她沉默地看着伊人,等着她的后话。

伊人也不客气,她颠颠地走到贺兰雪的咫尺之前,仰着头,看着他,淡淡地说:“炎寒没对我怎样,而且,我怎样,你以后也不要管了——你也不要再管我了。”

这句话之后,他们的契约解除。

他们的承诺不复存在。

贺兰雪怔怔地看着伊人,有点不敢相信:如此绝情的话,竟然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是不是炎寒逼你?”他哑然问。

伊人摇头,突然有种悲从心来的感觉,她伸出手,抓住贺兰雪的前襟,低声道:“你以后,想对容秀好就对容秀好,想娶女王就娶女王,阿雪,我希望你好好的。我也会好好的。”

如此,便再也不会因为一些莫名的事情而莫名难过了。

贺兰雪哽了哽,他心里有一丝了然,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只是,同样觉得难过。

“如果是因为炎寒……”贺兰雪有点无力地继续说道。

闻言,一直站在后面的十一上前屈了屈身,劝慰道:“王爷,陛下并没有强迫小姐,是小姐亲口说,从今以后,只喜欢陛下了。”

“……我并不是要求她不能喜欢别人,当初她喜欢裴若尘的时候,我一样将她拱手相让,只是——只是,为什么是炎寒!”贺兰雪自己都觉得自己在找借口。

却不得不找。

仿佛有什么利器在心中挖了一个口,他需要借口来填充。

可是,贺兰雪亦心知,现在即便伊人仍旧喜欢裴若尘,他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洒脱地让给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