凄迷的月色中,伊人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长发带着湿意,静静地披洒着,一身松松垮垮的锦袍,只在腰间闲闲地束了一个带子,如大睡初醒,惹人遐想。

而在所有人之中,炎寒最是怔忪,

多日不见,伊人似乎变了许多,一时间,又说不上变了哪些。

只是有一种错觉:他刚刚触摸到她的一点轮廓,转眼间,她又潜到了云中央。

伊人目不斜视地走到流逐风的面前,重复着方才的话,“我做你情人吧。”

只要当上他的情人,她就能拿到星海石,这样,贺兰雪就可以不必去参加那么危险的大会了。

流逐风怔怔,还没有反应过来。

炎寒更是惊愕,也说不上什么心情,本想大声质问伊人,可是口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沉默,沉默地看着面前的境况。

陆川则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冷艳亦觉奇怪,举手让侍卫们守在外面,不要轻举妄动,场面诡异之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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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僵持了一阵。

最后,还是流逐风的一声大笑打破了沉寂,他一把搂过伊人,挺豪气地对陆川道:“我有情人了,所以,我不能娶凤七。凤七那丫头,还是你去娶吧,再说了,她本来就是喜欢你的,你若不信,就去问凤九。”

“她是你情人?”陆川的目光依旧冷得能将人结冰,他狐疑地看了看他俩。

伊人没有做声,挺空茫的样子,流逐风却是一阵傻点头:“当然,她若不是我情人,我怎么会带她出来闲逛?她若不是我情人,怎么会大庭广众说这种不顾礼义廉耻的话?”

“厄……”伊人望望天,无语。

陆川没有听流逐风鬼话,只是目光若电,盯着伊人,沉声问:“你可知道,流逐风已对一个很好的姑娘有过承诺?”

伊人摇头,“不知道。”然后,她又笑眯眯地说:“不过不要紧,我就当他的几天情人,不会耽误什么事情的。”

流逐风差点凭空跌倒。

众人一阵哗然。

炎寒一直悬在空中找不到支点的心,也顿时落地了。

虚惊啊虚惊,闹剧啊闹剧。

……

……

……

……

陆川却很不开心,他的声音越发沉了,“你若只打算游戏,又何必去拆散别人的姻缘?”

“哪来的姻缘。”流逐风急忙反驳道:“谁说伊人是游戏来着,伊人已经与我海誓山盟,等这次招亲大会结束,我们就回流园完婚,是不是,伊人?”

伊人正准备回答一句:“当然不是。”继而猛地听见流逐风在她的耳边低声威胁道:“你不就是想要星海石吗?只要你应了,明天我就帮你把星海石偷出来!”

拼着被冷艳追杀,也好过被陆川纠缠。

流逐风这次算是破釜沉舟了。

“厄……”伊人沉吟了片刻,默认了。

陆川立刻敛起双眸。原本如冰雕雪塑的容颜,立刻变得无比肃杀。

杀气弥漫上来,如薄雾般,让在场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冷艳心中一凛,一面安排人防守,一面组织人将周围围观的人疏散。

流逐风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他紧紧地抱住伊人的腰,打算稍有不对,便开溜走人。

伊人离流逐风很近,她已经看到了流逐风手心微渗的汗水。

那张吊儿郎当的脸,出奇地认真起来。

伊人不得不承认,认真时的流逐风,还是相当相当英俊的。

邪气敛起,无比正经。

炎寒却顶住压力,做势要往前走去。

他已经察觉到陆川的杀意,又怎能任由不管?

现场,一触即发。

然而,根本就没有触点。

陆川出手的时候,毫无征兆,只是灰影一闪,漫天瞒地的剑光,流逐风将伊人往身后一推,怒声道:“陆川,你疯了!”

陆川的剑堪堪从流逐风的腋下划过,撕拉一声,流逐风的袖子处落下一大块衣料来,手臂上则是长长的一道划痕。鲜血淋漓。

陆川也不管流逐风如何,剑锋一转,重新铺天盖地地朝伊人侵过来。

密密地剑光,晃花了在场所有人的眼,伊人避无可避,流逐风方才已经松开她,此刻回救,却已不及。

炎寒已经冲至近前,他的力气是霸道而过硬的,硬生生地从这层层剑气里闯将进去,还未及近,已经伤痕累累,却还是来不及。

伊人往后踉跄了一步。

然后,白色的影子倏然而至。

轻灵飘忽的身影,在那一瞬,比起陆川的剑,竟丝毫不慢一拍。

衣袂翩跹。

剑光亮处。

青衫白锦,余见白茫茫地一片,当电火闪过,所有人都看到一个洒然而立的身影,一手搂着伊人的腰,另一只手垂于身侧,空气里有血腥的味道,殷红的血滴凝于指尖,再滴滴溅落。

陆川已经收剑,傲然地站在对面。

“你是第一个敢徒手接我的剑的人。”陆川曼声道:“好,我今天放了她。”

“陆先生的剑术震古烁今,鬼神难测,刚才只是晚生侥幸而已。”贺兰雪惨白着脸,神色却甚为从容,眼睛微眯起来,笑意肆意地弥漫着,谦和有礼,不卑不亢。

陆川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破天荒地说了一句有点人气的话:“凤九果然还是有点眼光的。”说完,他又看了一眼流逐风,冷声道:“如此,你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说。”

“……还有下次啊?!”流逐风一阵惨叫:“我说,你怎么不敢找凤七问清楚,干嘛尽在找我的麻烦啊,你这不是柿子专找

软的捏吗?陆川,你讲点理好不好,你自己古里古怪,喜欢别人自个儿不知道,却找我晦气,我说——喂,喂——”

陆川才懒得理会流逐风的喋喋不休,早已鸿迹远去了。

而剩下的人,也没有几个在听流逐风的抱怨,所有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伊人与贺兰雪身上。

……

……

……

……

炎寒离他们最近。

因此,他看到了贺兰雪眼中的温柔与关切,也看到了伊人全心的信赖。

他们的眼神,刺痛了他。

贺兰雪宽慰了伊人片刻,随即看向炎寒。

他的眼神清澈、坚韧,不见挑衅,却比任何挑衅都来得锐利。

方才,他比炎寒先了一步、

如果上一次,是裴若尘抢先一步,那这一次,他不能再迟。

“伊人,”炎寒唤了一声。

伊人望向他,笑了笑,脸上的欢欣没有丝毫掩饰。

然后,她此刻的笑,对炎寒来说,却更加刺心。

那不是对爱人的笑。更像是对亲人的笑。

“伊人,你过来。”炎寒向前了一步,有点无力地朝伊人地伸出手。

伊人抬头探寻地看了看贺兰雪,然后挺自然地朝炎寒走了过去。

可是,她刚挪步,手臂却忽而一紧。

伊人诧异地回头,却见到贺兰雪一脸严肃,笔直地望着炎寒。

炎寒同样望着贺兰雪。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贺兰雪淡淡道:“既已明白,又何必强求?”

“不到最后,焉知我是强求?”炎寒不甘示弱地回了一句,语句亦是淡淡。

贺兰雪敛眸,抓住伊人胳膊的手,力道没有丝毫松懈。

伊人有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两人,有点弄不清他们的哑谜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犹疑着,“小姐,小姐!”从人群里传来一阵咋咋呼呼的喊叫声,不一会,便有一个细眉细眼的丫头从人堆里钻了出来,见到伊人,她惊喜若狂,也顾不上其它人,一下子扑到伊人身上,喜极而泣:“我还以为小姐出事了呢。”

“当然没有事。”伊人一面哄她,无意识地挣开了贺兰雪的束缚,贺兰雪手中一空,宛如心中空了一块似的。他眼睁睁地看着伊人与十一抱成一团,而将他与炎寒,大喇喇地扔到了一边。

没情没趣。没心没肺。

他们的争论,似一场笑话。

然而,怔忪后,两人都是莞尔。

是啊,不到最后,谁又知道谁是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