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拉开门走出去时,易剑已经等候多时。

“王爷,大将军和凤先生他们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即刻离开京城。”易剑迅疾地禀告。

贺兰雪点头,表示知道了,他朝屋里伸出手去,慢了一步的伊人握住他,被他牵着,从屋里一道走出。

易剑看在眼里,心中欢欣,面上也露出了些许喜色。

刚打算步入大堂,凤九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拦住贺兰雪,浅笑道:“王爷,你这样出去,目标太明显了,城防已经严守,还是伪装一下好。”

“怎么伪装?”贺兰雪问鲺。

凤九露出一个绝对不怀好意的笑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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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重新被凤九拖进屋里,伊人则被随之而来的凤七领进大堂。

今天的凤七做一身男子装扮,长发盘在头顶,一身青色的飘逸长衫,腰间粗粗地围着一条布带,本只是随意的商贩打扮,可是穿在凤七身上,竟比寻常男子,还英气几分。

坐在大堂里的贺兰钦也换了一身粗犷的布衣,脸上贴满胡子,本是英俊无比的人,硬是装扮成了一个虬髯大汉。

“认识伊人的人不多,她就不用装了。”凤七与伊人一同坐到贺兰钦对面,淡淡道。

贺兰钦点点头,随后促狭地看着伊人,笑着说:“伊人,我可等着抱侄子等了好几年,你和阿雪都要努力啊。”

伊人‘厄’了一下,傻呵呵地笑了笑。

“你可是哥哥,怎么催起弟媳了?”凤七在一边好笑地插嘴道:“传言说大将军为了天朝,常年奔波在外,一直没有婚娶,如今清闲了,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终身大事了?”说到这里,凤七神秘兮兮道:“说起来,我认识一个女孩,对大将军十分崇拜,不如……”

正说着,凤七的声音戛然而止,贺兰钦与伊人同时朝她的视线望过去,见到楼上的情景,也俱是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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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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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雪走了出来。

女装的贺兰雪走了出来。

一身淡紫色纱裙,云鬓高耸的贺兰雪走了出来。

伊人不自觉地将他与冷艳相比,其实男扮女装,终究没有女性的那种媚,相比之下,自然是冷艳很胜一筹,可是贺兰雪身上,却有一种极矛盾的特质,那样妖媚的眉眼,那么倔强愠怒的表情,那样的高挑挺拔,都构成一种奇怪的蛊-惑,让人……让人不由得对衣服下的身体,浮想联翩。

“为什么我必须装成这样?”贺兰雪冷着脸,沉声问凤九。

紧跟在后面的凤九一本正经地回答道:“自然是为了出城。”

易剑却早已忍不住,在见到王爷出来的那一刻,就掩口笑了起来。

贺兰雪瞥见易剑的表情,心中更是恼怒,重重的哼了一声。

“太后刚刚过世,而且大将军的死讯传出去后,天朝必定有异动,想混出城不是易事。不过队伍中间有一个大美人,又刚好被守卫调戏后,才发现是裴大人的新姬妾,那出城,就一定会变得很容易了。”凤九笑眯眯道。

言外之意,就是让贺兰雪故意被调戏,然后搬出裴若尘吓得那些人不敢多搜查,一道蒙混过去。

“我还要被人调戏?”贺兰雪的声音冷得吓人,几乎要冻结成冰了。

凤九还是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易剑则摆手不干了,抢过去反驳道:“王爷千金之躯,怎么能给那些俗人调戏!”

贺兰雪正要感激易剑与自个儿站在同一个战线上,哪知易剑转口又说了一句:“不如让我去吧!”

“……”贺兰雪与凤九同时无语,他们上下打量了易剑一番,然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声气。

“算了,还是我吧。”贺兰雪只当自己舍身为人了。

易剑挠了挠头,不明白他们方才的叹息,到底是何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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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府,被贺兰悠派去的小丫头回到房间,一五一十地报道说:“裴大人房间里确实有人,却不是女人。”

“哦,那是谁?”

“奴婢听裴大人,叫他,陛下?又说什么炎国……”小丫头也是一知半解。

贺兰悠的手却是一颤,茶水洒在了桌上。

……

……

……

……

裴若尘的会客厅,外面没有守卫,裴若尘也是一身便装,神色素淡,他对面坐着的男子,同样黑衣长袍,淡然自若。

若非不仔

细听他们的谈话,偶尔经过的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天朝裴大人对面坐着的男子,正是天朝如今的第一大号敌人,炎寒。

而此刻,炎寒正一脸含笑地问道,“裴大人,你刚才所说,不久后的那个计划,能兑现吗?”

“陛下能亲自来,若尘又怎敢不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招待陛下呢?”裴若尘淡淡回答。

“可事成之后,你又怎么向天下人宣布?”炎寒饶有兴致地继续问道:“杀了贺兰淳,裴若兰的儿子登基,你摄政,这固然不错,可却免不了世人的悠悠之口啊。”

“自然不用我动手。”裴若尘微微一笑,“贺兰雪与贺兰钦不是逃出去了吗?杀母之仇,他们会善罢甘休吗?”

“原来你准备将罪名推到他们身上。”炎寒了然,“不过,你将贺兰钦放出去,还是不妥。”

“陛下可是怕了?天朝还有贺兰钦这个劲敌?”裴若尘浅笑问。

“裴大人以为呢?”炎寒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转到了方才敲定的话题:“如果裴大人起事,炎国一定会遵守承诺,在北方战线上吸引天朝大部分兵力,可是事成之后,裴大人也要遵守承诺,割让北方绥远十三座城池,并且年年进贡。”

“自然。”

“如此,预祝我们合作愉快。”炎寒说完,突然猛地转头,朝窗口的方向叱声喝道:“谁?!”

裴若尘也闻声站了起来,拉开厅门。

窗外树影婆娑,阳光明媚,没有人影。

“已经走了。”炎寒淡淡道:“听脚步,是个女子。”

裴若尘眉毛一轩,快步朝贺兰悠的住处走了去。

……

……

……

……

炎寒没有动,仍然坐在原地,慢条斯理地啜着茶,待裴若尘的身影消失在树影中,一个黑衣人从屋顶翩然而落,毕恭毕敬地跪在炎寒身前。

“是谁?”炎寒淡淡问。

“容皇后。”那人回答。

炎寒沉默了一会,握住茶杯的手掌微微合紧,又缓缓地松开,刀凿斧削的脸,坚毅而从容,“她的答案呢?”

“伊姑娘说,她不会离开贺兰雪。”

啪擦一声,杯子裂了,水流了下来,流在桌上,竟有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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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若尘的脚步很快,果不其然,走了没多久,他便看到了一个鹅黄色的身影,慌慌张张地消失在贺兰悠的房里。

他心中暗叹一声,脚步微缓,慢慢地停到了贺兰悠的门前。

举手,敲门。

里面没有应声。

裴若尘无奈,只能开口,“公主,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若再不开门,我只能破门而入了。”

里面终于有了响动,一阵脚步声后,房门被拉开,穿着水红色纱裙的贺兰悠,怒气冲冲地站在门口。

“皇后呢?”裴若尘没有看她,只是越过她,径直朝里面走去。

“裴若尘!”贺兰悠猛地转身,冲着他的背影大叫:“你这是叛国!”

“你现在可以去告密,你可以让贺兰淳抓住我和炎寒,可是,你要记得,你刚刚失去了两位哥哥——无论他们有没有真死,贺兰淳确实是要杀他们。公主,我是你的丈夫,他是你的大哥。你可以选择。”裴若尘不咸不淡地丢下一句话,然后继续前行。

后门洞开,容秀显然已经从后门跑了出去。

他不再迟疑,身影一晃,紧跟而去。

留下贺兰悠,独自一人站在大门的风口处,被过堂风吹乱了头发,发梢撩进眼睛里,酸涩到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