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志国牵着宝马真的手来到灯红酒绿的歌舞厅一张圆形小桌边坐下,服务员端上了高脚玻璃杯和一瓶香槟酒,给他俩倒上。两人互相聊了聊,宝马真了解了对方盐帮的一些基本情况:

原来大仓市自清朝以来就是盐运中转站,因为它是京杭大运河的航运枢纽,航运发达。大仓市和附近的白水市都盛产矿盐,这两个城市的矿盐绝大部分是由盐帮和青斧帮控制,然后通过大仓市的港口运到全国各地的。

“韩老板真是气派,每次去哪里都带上帮里的兄弟。”

“你初来乍到可能还不知道我们大仓的派系之事。我们大仓和白水有两大盐帮,一个是我的盐帮,一个是青斧帮。青斧帮的帮主是廖根龙。两帮自从三年前火拼过一次,签订协约后没什么大的火拼,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所以我出门一般都带上帮里的兄弟。”

“原来如此。”

不久秦老板带着两名新来的舞女上了舞台。宝马真见状,歉意地对韩志国说她要去台上亮亮相,见他点头就快步上台。秦老板示意舞台上的歌手玲玲暂停一下,向台下的客人们介绍宝马真等三名新聘的舞女。

“各位先生女士们,现在我来介绍一下我们‘郎才女貌’新招聘的舞女,这位是韩宝儿小姐,这位是刘婉儿小姐,这位是于小鱼小姐,她们个个美若天仙、舞姿优美,一定会让大家乘兴而来,满意而归。你们三位要多向大姐们多学习。好,现在开始muslc……”

秦老板话音刚落,音乐伴奏响起,歌手玲玲唱起了《夜上海》。先生们随着音乐和各自的舞伴步入了舞池。宝马真接的第一个客人是大仓市盐帮老大韩志国。两人都擅长跳舞,配合默契,舞姿优美。

“韩小姐不但人美,而且舞跳得不错,人才呀!”

“过奖了!过奖了!”宝马真的玉手被他温暖有力的手抓着,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不禁有些陶醉:这韩志国和李国民比较,韩志国更有男人味,而李国民则是一个略带书生意气的奶油小生。两人各有千秋。

韩志国是情场老手,他看出宝马真对他有些许好感,就乘热打铁:“韩小姐住在哪儿?舞会结束后我开车送你回家。”

“这个就别麻烦您了,我自个坐黄包车回家就是了。”

“三更半夜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很不安全,你就不要推辞了。——你家里还有哪些人,能给我说说吗?”

这时舞曲结束,他俩回到座位上一边喝酒一边继续聊。

一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宝马真红了眼圈,心里就在滴血。她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我实话跟你说吧:我毕业于尚海国立文会中学。我父亲是蒙古族人,合撒儿(成吉思汗仲弟)之后裔,母亲是汉族人,马春丽。我老家在蒙古省忽而佳特市。我爸爸是忽而佳特市最大的煤矿老板。1933年4月10日,日本鬼子逼迫我爸爸把护甲特煤矿贱价卖给伪满洲国(1931年“9.18”事变后,日本帝国主义侵占了我国整个东北地区,沦为日本的殖民地。而日本为了避免国际上谴责自己,所以迫切需要找一个政治幌子以显示日本关东军并不是占领中国东北而是满洲族请他们来帮助建立新国家,于是末代皇帝溥仪成为了新国家元首最佳候选。而与此同时,1932年3月9日,在日本军队的支持下,末代皇帝爱新觉罗?溥仪,从天-津顺利到达东北,在长--春成立了傀儡政权--“伪满洲国”。“伪满洲国”宣布定都长--春,这一“国号”从1932年3月15日到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总共使用了13年零5个月。领土范围包括东北全境(除伪关东州,即大连)、以及内-蒙古东部与河--北省承德市(原热河省)。首都“新京”,即长春。)。……”

“我从《大公报》上看到这则护甲特煤矿被贱价卖给伪满洲国的新闻。那后来呢?”

“我爸爸坚决不肯。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就派杀手在我爸爸乘轿车从采煤厂回家的路上埋伏,开枪杀害了我爸爸、我大伯和司机。当我们得知这个消息时我家和我大伯家被伪满洲国的警察和日本探子包围。与此同时关东军带上伪满洲国接手煤矿的人包围了采煤厂,把当厂长的我堂兄、我姨夫、我姑父和我爸爸的亲信一并抓了起来,关在一个小房子里,纵火活活烧死了他们,然后强行接管了护甲特煤矿。”

“真可恨!”韩志国不禁握紧拳头皱着眉头骂道,然后问,“那你们是怎样逃脱鬼子的魔掌呢?”

“多亏我父亲有先见之明。他在去采煤厂的时候叫我妈妈要提防日本鬼子掳持。一发现有人在包围,就带上我祖母、我、哥哥宝穆震从地道逃出去,地道口有一辆马车。我小舅舅会在那儿接应我们。……”

宝马真的脑海里又浮现那刻骨铭心的惨案:

他们从地道口出来发现宝马真的小舅舅倒在血泊之中。他们四人强忍着悲痛要把他扛上马车,但他摇头说他不行了,催他们上马车逃到火车站,坐火车去上海找宝马真的叔叔宝庆宗。说完就断了气。这时后面传来日本鬼子叽里呱啦的喊声,宝马真的哥哥跳上马车,夺路而逃。马车后面传来日本鬼子叽里呱啦的喊声和枪声,子弹嗖嗖地在匍匐在马车上的宝马真耳边飞过,使她惊恐万分地尖叫着。祖母为了保护宝马真的哥哥扑在他身上,身中数弹,死死抓着他的肩膀不倒下。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日本鬼子的追杀,在路边一排白桦树停了下来,发现她已经去世。宝马真和她妈妈、哥哥跪在宝马真奶奶身边悲痛欲绝地嚎啕大哭。成群结队路过的难民无不动容。其中几个难民认识宝马真妈妈他们,就停下来帮助他们挖了个坑,掩埋了她奶奶。

“马真,穆震,记住这笔血债!”

“嗯!我要去当兵,杀日本鬼子!——奶奶、舅舅、爸爸,你们安息吧,孙儿一定要用鬼子的头颅来祭奠你们在天之灵!”穆震紧握拳头,仰天长吼,然后又和他妈妈、马真一起向奶奶磕了三个响头。

“奶奶,舅舅、爸爸,等我长大了,也要像哥哥那样为你们报仇!我要用爸爸这根长鞭杀鬼子!”宝马真抹去眼泪,站起身,坚定地抓着她妈妈的手。

三人上了马车,搭上那几个帮忙掩埋的同乡,前往一百里外的火车站。宝马真和她妈妈注视着远去的奶奶的无碑之坟,忍不住哭成一团。

到了火车站,宝马真的妈妈连贱价卖马车都不敢,就把马车送给了搭车来的难民。作为答谢,那几个难民替宝马真三人买了三张去郑洲的火车票。第二天宝马真三人打扮成难民的样子,提着装有细软的藤条箱上了开往郑洲的火车。他们在郑洲呆了一天,在火车站碰巧遇见宝马真父亲以前的好友彭文清,就在他家暂时落脚。他家的妻子儿女当时都去了娘家,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宝马真他们没想到彭文清已经被日本人收买,成了汉奸。彭文清暗地里打电话给蒙古省忽而佳特市伪满洲政府,以求邀功。第二天伪满洲忽而佳特市政府和关东军司令部的刺客化装潜入郑州,包围了彭文清家。幸好宝马真的妈妈多了个心眼,自己留在他家,暗地里叫宝穆震带上宝马真,并把大部分细软藏在身上溜出去,坐上去往尚海的火车。两兄妹不愿离开妈妈,他们妈妈打了他俩耳光,逼两兄妹离开了彭文清家。但是两兄妹并没有上火车,而是化了装偷偷回到彭文清家附近,在他家对面的阁楼听见彭文清家的枪声和妈妈的惨叫声,顿时泪如雨下。他俩决定一定要杀掉彭文清,为妈妈报仇。考虑到两人是小孩子,是杀不了彭文清的,就打电话跟在尚海的宝马真的叔叔宝庆宗联系上,宝庆宗听说这些惨案,对鬼子和彭文清恨得咬牙切齿。宝庆宗在尚海买了黑市上的枪支,潜入郑洲。由于彭文清已经被宝穆震和宝马真盯上,宝庆宗他们三人在一个风高夜黑风高的晚上,两兄妹在外面放风,宝庆宗将从外面回家的彭文清枪杀,为宝马真妈妈报了仇。宝庆宗从彭文清家搜出他们余下的细软,连夜坐火车离开了郑洲,回到了尚海。不久宝穆震去了当时在尚海抓壮丁的第二十九路军当兵,去年第二十九路军开赴北平抗击日寇,从此宝马真和宝庆宗失去了和宝穆震的联络。第二十九路军军部的回复是宝穆震很可能在保卫保-定的战斗中牺牲了。祸不单行的是不久宝庆宗在沪淞抗战一开始被日本鬼子的炮弹炸死,撇下家里的妻子和三岁的儿子宝尖峰以及宝马真。自从宝马真成了爸妈双亡的孤儿后,每到晚上,宝马真就会想念死去的亲人,常常使她的心儿悲痛不已。她发誓她要成为一名抗战巾帼,杀鬼子,杀汉奸,为死去的亲人报仇!

宝马真的叔叔一死,宝庆宗的夫人(叔婶)就跟她分割了财产。宝马真只能靠典当她妈妈留给她的首饰过日子。没想到她叔叔一死,她住的房间被小偷光顾,藏在保险柜里首饰被偷光,只剩下宝马真脖子上戴的一副金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