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枝,再表另枝。1937年11月11日上午在法租界金福兰书店的二楼小阁楼里,江力士老板向执行方圆行动的李国民、黄纾环、邓敏等开始介绍他所掌握的有关印钞机和钞票的情报,说:“据可靠情报,尚海印钞厂的厂长石响轩并没有死。他在负责通过长江运送厂里的最后一批设备和半成品到达从庆时被敌机轰炸,大难不死,被离港口一里远的一只渔船的渔民救上岸。他负了伤,现在从庆印钞厂附近的一家医院治疗。……”

黄纾环打断他的话:“这个情报我在上峰那里已经获知。”

“黄科长,你知道那两台制造法币的印钞机和那批10元面额的纸币在哪里吗?”江力士问。

“知道。我来的时候上峰把他从石响轩获知的地点告诉了我。他要我们找到一个叫汪侍应的中年男子,他是尚海印钞厂的一名技术人员,是尚海本地人。你是我们复兴社潜伏在法租界的特工,上峰交给你的找到汪侍应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找到了。三天前才跟他联系上。”

“人呢?”李国民插上一句,问。

江力士指了指街对面回答:“他就在我家里,对外他是我家的长工,不用在外面抛头露面。我家就在对面红石巷。黄科长,我带你去把他叫来,你们稍等一下。”

“且慢。我们跟你去你家落脚,这店里人多,容易暴露。”李国民提醒。

“嗯。我已经把我家腾出了两个卧室,请大家跟我去我家吧。”江力士带领大家下了楼,来到店里,走出店门,横穿马路,走进对面红石巷,走了大约三四十米就到了他家平房的小院。江力士见汪侍应正在小院里扫地,就朝他招招手:“老汪!”

他戴着一顶黑毡帽,穿着灰布衣裤和黑布鞋,腰系着白色布腰带,头发斑白,饱经风霜的黄褐色脸上爬满皱纹。他见来了这么多背着行囊的陌生人一边应诺着一边审视着江力士的眼神,猜测这些人是江老板的人。李国民是最后一个走进院子,他已经用眼睛的余光留心左右两边,确认没人跟踪,就随手把小院的木门虚掩。

当汪侍应在门口第一眼看见转身的李国民的容貌时吃了一惊,愣了一下:这个人看上去跟原尚海地下党负责人卫平给我的那张相片中的人很像——二十几岁,白皙的油皮圆脸,宽额头的右边有一道伤疤,梳着小分头,扫把浓眉,双眼皮大眼,高鼻梁,身高一米七五,身材魁梧结实。莫非他就是我苦苦寻找的地下党员李国民?不过中国有四万万,肯定会有不少人长得很像,我还是先缓缓,观察他一段时间,找机会用暗语试探他再说。

李国民发现汪侍应第一次见到他时怔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的神情,有些纳闷,但没有放在心上。心想:这个人会是地下党员?不可能,哪里有这么巧?现在党组织要找到我已经不可能了,我还是继续潜伏吧。

“诸位,我们进屋去谈。”江力士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拍了拍汪侍应的手臂,“你也进来。”又问,“雪梅陪着我夫人和德德去了情义裁缝店还没回来?”

“还没有。”

“雪梅把两间客房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就在西厢。”

大家进了中间的客厅。江力士请大家坐在木椅上歇歇脚,并叫汪侍应给客人倒热茶。李国民瞟了蔡冰月一眼,指了指厅堂的大门。蔡冰月心领神会地把大门虚掩,自己站在大门左边的窗棂边监视小院。

黄纾环接过茶杯:“你就是汪侍应?”

宝马真见他点点头,有些着急地插话问:“那你知道东西藏在哪儿了?”

“我还不明白这位姑娘的意思……”汪侍应勉强笑了笑。

“这位姑娘别急,喝口茶歇歇脚。”江力士安慰她,然后拍了拍汪侍应的肩膀介绍,“诸位,他就是汪侍应,尚海印钞厂的老员工。这七位都是复兴社的,他们此次来尚海是为了把尚海印钞厂的两台制造法币的印钞机,还有中国中央银行发行的一批10元面额的纸币运出尚海,用轮船运到香港我们的秘密印钞厂。万一运不出去就想办法拆卸或炸毁印钞机,烧毁钞票;也可以把它们抛入大海。总之千万不能落在日本鬼子的手里。这位是黄科长,这位是李科长,这位是女子小队的邓队长,宝副队长、小季、小丁、小蔡。”

“哦,幸会幸会!”汪侍应满脸笑容地拱拱手。

“这里虽然是法租界,但实际上是敌占区。我和李科长对外的身份是一对夫妻。你们以后叫我李夫人,那么李科长就是李先生。”黄纾环告诉大家。

“那我们五人是什么身份?”邓敏插嘴问。

“还是女扮男装成船员吗?”丁媛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听黄科长安排。”李国民指了指黄纾环。

“大家把船员的衣服脱了。不过我看还是要女扮男装,更安全些,不会招惹耳目。”黄纾环皱着美眉,摘下头上的黑毡帽,“你们五个年纪这么年轻,可以装扮成我的店小二跟着我和李科长。”

“小宝,你腿伤还未完全痊愈,走路不方便,你就呆在这里。”李国民一本正经地对宝马真说。

“这么说我可以脱了这土得掉渣的船员服,穿上我的漂亮衣服了?”宝马真一听喜上眉梢,眼珠子一转,收敛笑容,嘟着嘴瞟了李国民一眼,抻了抻李国民的衣角,“你们都去了执行任务,我却在这里吃闲饭,老大,还是带上我吧?”

“你在这里负责保管我们的行囊。如果我们找到印钞机和钞票,你负责看守。”黄纾环瞟了宝马真一眼。

“是!”宝马真把胸一挺。

“因为印钞机和一批钞票没能及时转移,我厂的厂长石响轩安排我留下来保护已藏好的机器和钞票。”汪侍应解释道,又问,“不知石厂长是否顺利押送最后一批机器和原材料到了从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