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下楼梯,从一排排高大的乔木底下穿过,终于来到那个倒t路口,垂直的绿荫小径正通往1942公共餐厅。

在小径上行走的男人脚步很慢。

他一定又在思考了,连翘咧开嘴,整理一下头发,调整好呼吸,手往背后,脚一步一步踩在还沾着露珠的草尖上。

来到他身边,和他并着肩走,走了几步,发现身边的人居然没有发现她。

1942领导人到底在想些什么呢?伊莎贝尔可是说“帕特拥有猎豹一样的嗅觉,猎人的枪总是找不到他。”

轻轻干咳一声,他这才侧过脸来,在他侧过脸来时她弯下眼睛,这样美好的清晨她很乐意让心上人看到自己笑容如花。

厉列侬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几秒之后微微敛起眉头。

“我打扰到你的思考吗?”连翘用一贯的嬉皮笑脸。

他脸重新面对前方。

闭上了嘴,脚步放得更轻,跟随着他的步伐,眼看就要到餐厅了,鼓起勇气连翘叫了一声厉列侬。

据连翘的了解,厉列侬下午又要离开了,这一次要出去数十天,如果一些事情不问清楚的话,那意味着接下来的数十天她又要寝食难安了。

第二声“厉列侬”才让他停下脚步来。

眼眸一如既往波澜不惊。

手紧了紧,说:那天……许戈……许戈说的话,我……都懂。

他在等待着,表情眼神没有任何变化,那种冷淡在那一瞬间让连翘望而却步。

呼出一口气,说:“那天你送我的花很香,我很喜欢。”

她的话已经说得够清楚了,但凡成年人,都懂。

在过去的数十天里连翘把许戈当时说的那番话翻来覆去辗转着。

一些事情已经很明朗了,许戈总是说在这个世界上我是最了解阿特的人。

再次鼓起勇气,说出最后一句话。

“我愿意等你,多久都可以!”

绿意盎然,雾气缭绕的清晨,隐隐约约可见他眼眸底下的笑意,就好像她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多么的可笑一样。

下意识的:厉列侬。

“你还真信许戈的那些鬼话?”他声音无奈:“你和她接触时间短,所以应该不大了解她的性格,她最喜欢追风逐影,因为职业的关系,她每次都能把假话说得比真话还要真。”

摇头,没有经过任何思考,脱口而出:连眼泪也可以造假吗?

即使当时没有看到许戈说那些话时的表情,但连翘就是知道说那番话的人泪流满面。

不给厉列侬任何驳斥的机会。

继续说:“那些话许戈是当着另外一个女人的面说出的,这名女人对自己未婚夫虎视眈眈,知道那那意味着什么吗?最后的骄傲也可以弃之不顾了,那对于每一个女人来说是极限。”

波澜不惊的眼眸蒙上了淡淡的戾气。

他说“刚刚你说的那些话我就当没听到,至于许戈说的那些话你想怎么去理解是你的自由,现在乃至未来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厉列侬的伴侣就只会是许戈。”

还想说些什么,但在厉列侬警告的眼神下最终只能呆站在哪里。

“再见。”点头示意,厉列侬离开的脚步飞快。

这天早上,公共餐厅的工作人员都在议论他们的领导人今天早上破天荒的只吃掉一半早餐,不,应该是三分之一。

长得稍胖一点的女人一句“厉先生在想阿曼达了,早餐期间,厉先生目光好几次都停顿在阿曼达的座位上。”让连翘没有了吃早餐的胃口。

厉列侬再次回到1942总部已经是初冬时节。

许戈的身影已经连续二十天没有出现在1942总部,连一直和许戈很不合拍的伊莎贝尔也问起了许戈去了哪里。

车队是在下午三点左右时间回到1942总部,晚餐时连翘并没有在公共餐厅见到厉列侬。

倒是公共餐厅里热爱八卦的女人们都知道了他们领导人四点钟左右时间去了许戈宿舍楼一趟。

一位平常和许戈走得很近的女人看着连翘。

就像是故意让她听到她的话声音提得很高:“厉先生在阿曼达的房间呆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之后让人打扫了阿曼达的房间,餐具要整洁卫生,窗帘很旧了重新换一套,颜色选和之前一样就可以了,最后要记住一点的是,明天中午把房间那些书拿到太阳底下晒。”

“阿曼达要回来了吗?”有人问那女人。

连翘竖起耳朵。

“这次阿曼达会在外面呆很长时间。”女人回答这话时声音沮丧。

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刚走几步,背后女人的说话声音似乎要穿透连翘的衣服。

“知道为什么厉先生非得让人把阿曼达房间的书拿去晒太阳吗?那是因为厉先生肯定特别讨厌那些书所散发出来的霉味。”

“散发着霉味的物件总是能提醒着人们,房间主人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在餐厅屋檐下站停的片刻,连翘就迎来了前来用餐的1942成员们的敌视目光,那些敌视目光无一再说着:你是让这片土地成为阿曼达伤心之地的罪魁祸首。

即使谁也没有说出来,可连翘知道,在这些人心里,她已经从南加州来的可爱姑娘变成了这里不受欢迎的人。

这一点,连翘早也预料到,她的行为并不值得提倡。

可二十四年来,厉列侬是她第一个想去拥有,想去争取的。

而且……

而且,二十天前,连翘从许戈哪里证实到一切并不是她的自作多情。

隔日,连翘推开厉列侬的办公室门,她是代替世界卫生组织办公室传给厉列侬若干信件。

看也没看她一眼厉列侬就淡淡说了一声“坐。”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时间里,连翘呆坐在一边听着啪啪的键盘声。

渐渐的,键盘声音慢了下来,最后接近停顿。

抬起头来时连翘直直触到厉列侬的目光,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片刻再回到那些文件上。

头没有抬起,只是说了一句“你说点什么。”

厉列侬和她说这话时声线柔和,目光从他浓密的头发移开,落在地板上,从地板上又回到他浓密的头发上。

她开始说一些小时候发生在她身上有趣的事情,比如说她曾经因为被误诊为多动症儿童而吃了一段时间的药,在吃药那阶段她的记忆力糟糕。

正当连翘说得兴起时——

“换话题。”厉列侬又如是说。

好吧,那就换话题。

于是连翘开始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母亲发了大段牢骚,说她从小到大没从自己妈妈身上感觉到任何母爱,以至于得知自己父母离婚时她心里反而有大大松下一口气的感觉。

最开始她还会在节日时间给妈妈打电话问好,到后面她连电话也懒得打了。

“我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了。”连翘说。

他停下手中的工作。

“我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她。”

他抬起头,四目相对,目光从她脸上往下,停顿在她手上的文件上。

沉默——气氛尴尬。

清了清嗓音,故作轻松:“厉先生,需不需要我再换一个话题。”

“不用,文件我晚上会看。”

“什么?”

手搁在办公桌桌面上,厉列侬正视着她:“无论如何,我们都要谢谢你,文件我晚上会好好看,现在我手头上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很明显的逐客令。

站在办公室门口,忍不住的连翘回头,厉列侬已经再次埋头于工作上了。

第二天中午,连翘从连赫那里听到1942部分资金被瑞士银行冻结的消息。

朝着1942中央大楼跑去,远远的就看到那停在1942中央大楼前的车队,每当这样的状况出现就意味着厉列侬又要离开了。

等连翘走近时车子已经启动,连翘挡在第一辆车前。

数分钟后,五六辆车就只剩下一辆。

开车的司机站在不远处,连翘站在靠近厉列侬座位的车窗前,车窗玻璃打开一半,厉列侬声音冷淡:我不希望再有第二次这样的事情发生。

“厉列侬,”声音气喘吁吁的:“我爸爸说可以帮你。”

透过半边车窗玻璃缝隙,来自于车里的男人的眼神让连翘忽然间有无地自容的感觉。

急急解释:“厉列侬,别误会,我刚刚那么说并不是我认为你没有能力解决资金问题,我只是……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