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死前的一幕幕仿佛在眼前重现。

肢体撕裂的痛楚、撞击后被高高抛起的失重感、血液渐渐流空的寒冷、生命走到尽头的惶恐。

曾经经受过的恐惧紧紧攥住了我的心脏,让我无法动弹。

一阵钻心的疼痛后,我失去了意识。

意识在黑暗中沉浮许久,最后是在一阵争吵中醒来。

“不是说只是一点点扭伤吗?怎么现在都还没醒过来?”一个洪亮粗犷的声音。

“昏睡的原因和伤势无关,是因为惊吓过度导致的。”回答的是个非常不耐烦的女人的声音,“你要是嫌他醒得太慢,现在去洗手间接一脸盆冷水泼过去,马上就能醒了!”

“你......你这个护士怎么说话呢!”

“什么我怎么说话的,不是早就和你解释过了,是你抓着我一直问一直问,烦都给你烦死了,我又不是专门来给你解疑答惑的。我是护士我有很多工作要做的!”女人毫不示弱,“行了行了,别挡着路,我还要去别的病房打针!”

我撑起身子,除了脚踝处疼得厉害,没有什么不适的。我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这就是个标准的病房,入眼之处一片雪白,微微泛黄的被褥上有红色的十字标志。

过了一会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皮肤黑黝黝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看到我醒来,立刻欣喜地走了过来:“你醒过来了?真是太好了!”

我疑惑:“你是?”

对方憨憨地笑了笑:“我是撞到您的司机......”

“哦......”

“真是对不起啊,当时和车上的乘客发生了一点不愉快,脚下油门就踩得狠了一点,没想到差点就撞到您了。”司机有些不安又有些庆幸地感叹,“当时真是吓死我了,幸好前一阵新换了刹车啊......”

“哦......”

我漫不经心地听着,瞥了一眼窗子,外面天已经黑了呢。

“当时看到您躺在地上又没有血迹,还以为撞成内伤了。吓得我连闯了好几个红灯赶紧送您到医院,幸好检查出来只是脚背车碰到有点受伤,真是不幸中的大幸啊......”司机好像有些话唠属性,一个人陷入了回忆中,“可是您一直都没有醒,我又紧张起来,生怕还有什么问题是没有检查到的,追着小护士问了好几次,结果把人都问毛了......”

我愣愣地看着窗外:“外面下雨了吗?”

“唉?”司机被我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打断,顿了顿才点头,“是啊,刚到医院不久就下了大雨啊,又打雷又刮风的,也不知怎么就下了这么厉害的雨,这在冬天可不常见啊......”

池迁......

我心头有个弦绷紧了,翻了口袋,空的,又翻了被子,没有,去哪儿了?怎么没了?

“先生,先生,怎么了?您在找什么?”司机被我吓坏了。

“手机,我的手机呢?”

“唉?送您来的时候就没有看到呢。”司机也帮我四处翻找了一遍,都没有。

也许是当时捏在手机,被车带倒的时候摔出去了吧......

我又呆呆地坐回床上。

时钟滴滴答答地转过一圈又一圈,夜已经很深了,电影也早就散场了吧......

“既然您已经醒了,看来是没事了。我也就放心了。”司机站了起来,“医药费我已经缴了,虽然医生说您醒来后就可以离开,不需要住院,但我还是缴了一晚上的床费,反正现在天已经很晚了,您就在这里休息一晚,等明儿一早再回家也行。啊对了......您的脚伤虽然不严重,但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太用那只脚使劲,冷水什么的也少碰,免得以后会有风湿的危险......”

说完他又挠了挠头:“因为还有夜车要跑,所以我就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门被轻轻关上了,四周突然寂静下来,只有疾风恶雨狠狠拍打着窗户的啪啦声。

这时候......池迁应该回家了吧......

他应该不会还在电影院门口等我吧......怎么办,我好像又把他生日搞砸了......

想到这里,好像脚踝处的疼痛感全涌到心脏上面来了。

好不容易才和他和好的......

宁愿回去面对黑脸的池迁,也不想在全部消毒水的陌生房间睡觉,我沮丧地乘上回家的公交车。

和池迁说自己被车子撞到,人没什么事,可是吓得晕了好几个小时,他不知道会不会信......可是就算他会信,那也太丢脸了,根本说不出口啊......

设想一下当时的场景,大概会变成这样吧——

“爸你跑哪里去了,电话也不接,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几个小时!”

“我出车祸了。”

“什么?!有没有事?哪里受伤了?”

“没事,只是脚扭伤了,破了点皮,连血都没流。”

“......那怎么现在才回来?”

“呵呵......因为我被吓晕了。”

“......”

卧槽!太!丢!脸!了!

我崩溃地抱住头。

走到家门口时我又释然了,把他生日搞糟了,能搏他一笑,也值得了吧?

用钥匙打开门,屋内一片漆黑,冰冷寂寞的空气涌出来,昭示着根本没人回来过的事实。

池迁没有回来?

走进去找了一圈,屋子里根本就是我离开的时候的那个样子。

池迁没有回来,因为约好一起在外面吃晚饭,他一定是从学校直接去的电影院。

也就是说,他还在那里是吗......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我拿了雨衣和伞,又出了门。

天已经很黑了,风大雨斜,好像天上漏了一个洞,把天池的水直接倒下来似的。穿了雨衣打了伞还是淋得一塌糊涂。

我只能尽量走得快一点,再快一点。

路上全是积水,偶尔有汽车开过,溅起的水花能盖过我的头。

这个点街上人特别少,电影院也不远,我远远就看见电影院前用来停车的平地前没有一个人在等候。

池迁不在,太好了。

想到他也许在雨中等了我那么久,我心里就难过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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