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很大,落地窗一开正对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海风拂面,涛声萦耳。

池迁去浴室洗澡了,我躺在床上看电视。

不管电视音量开得多么大,哗啦啦的水声总能找到空隙钻进我耳朵里,我僵坐在床上,余光瞥见池迁映在磨砂玻璃上的身影,朦朦胧胧,但胳膊是胳膊,大腿是大腿,都看得挺清楚的。

我也不大明白为什么好好的浴室要设计成这样,就弄两块玻璃围起来,人在里面放个屁都看得明明白白。

简直居心叵测。

“咯嗒”一声,水声随即停了,玻璃门也被打开。

我立刻正襟危坐。

□围了条浴巾的池迁出来了,赤‖裸还沾着水滴的胸膛从我眼前晃过。

我连忙低头,好像手里的电视遥控器突然开出一朵花。

数了三遍遥控器上的按钮,我开始有点沉不住气了。从进房间开始气氛就诡异地沉默着,两个人完全没有语言交流,我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没话硬要找话讲。

他一会儿去拿毛巾,一会儿去拿吹风机,每次都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搅得我电视也不能好好看,而且他每从我眼前经过一次,我的心跳就会加快一次,再这样下去我估计会心率失衡而死。

实在受不了了,我干脆也躲进浴室去冲澡。

等我洗完出来,池迁正就着台灯,倚在床头看书。

只有一张大床,我尽量表现出若无其事,在床的另一头睡下。虽然两个人一个面向左一个面向右,中间更是拉开了南北两极一般的距离,可是还是会让人感到不自在。

房间里安静得只剩下池迁偶尔翻过书页的声音。

我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幸好没过多久,拯救世界的老妈来敲门了:“老三,睡了没?”

我立刻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光着脚就跑去给老妈开门:“没睡没睡。”

老妈皱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愁眉苦脸地说:“老妈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我问:“怎么了?”

“你二哥那只泼猴正大闹天空呢,你上去帮我弄死他。”

“刚才不是好好的么?”我不解地皱眉头。

“我哪儿知道,他现在正发疯呢,跟只疯牛似的,嘴里喊着媳妇儿媳妇儿的,你说你要撒泼也要首先有个媳妇儿啊,我连他媳妇儿的腿毛都没见着,光见着他哭天抢地了,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老妈翻着白眼,“老三啊,我老了,打不动他了,你大哥又不在,现在我就指望你能收了他了。”

指望我?

我大受惊吓地后退两步。

本来孙悟空的宿敌是二郎神,结果二郎神不在,王母娘娘也不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哮天犬身上啊。

这力量悬殊还是有点差距的吧。

“别怕,你带着阿卷一起去,两个人肯定能搞定他。”老妈冲屋里看书的池迁咧嘴一笑,“阿卷啊,来,出来陪你老爸一起去,给他壮壮胆。”

池迁也没说什么,合上书,套上衣服就出来了。

于是我和池迁就硬着头皮摸到了二哥的房间,还没走到他门前呢,就听见里头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嗷,你打我骂我都行,别不接我电话啊,媳妇儿,我不能没有你啊,没有你的世界我承受不来嗷嗷啊啊啊啊,媳妇儿啊——”

最后那高亢凄厉的一声媳妇儿简直肝肠寸断,弄得我连敲门的勇气都没有了。

还是池迁默默走到了我前面,敲了敲门。

里头的人沉浸在悲伤的气氛中,完全没有理会。

池迁加大了力气,结果门就被他推开了。

原来根本没关。

好好的房间被二哥弄得乌烟瘴气,搞不清楚的还以为里面失火了,这家伙到底抽了多少根烟。走进去都没有下脚的地方,酒气熏天,空酒瓶子滚来滚去,二哥坐在地上,一手夹着烟,正仰头灌酒呢。

这家伙是神经线搭到高压电线了吗?

“二哥?”

我试探着叫了他一句。

二哥回过头来,红着眼眶,抱着酒瓶子泫然欲泣:“老三啊......”

我浑身抖了抖。

好一会儿我才鼓起勇气走到他边上:“你怎么了?”

“嗝————”二哥打了个极有节奏音调的酒嗝,一手把我按趴下了,“老三,喝!”

酒瓶子就往我嘴里戳。

我被他揪着领子,硬是灌了好几口酒,咳咳咳,快呛死了。

幸好池迁及时抓住了二哥的手,狠狠往边上一摔,整个人挡在我和二哥之间,像一座高山将我严严实实护在身后。

我有些发愣地看着他挺直宽阔的后背,鼻尖嗅到他和我一样的淡淡的香皂味。

二哥抓住池迁的肩膀又往下按,掀了掀眼皮说:“阿卷啊,来陪叔叔喝一杯,叔叔啊,心里苦啊——”

池迁抵不过二哥的蛮力,硬撑了一会儿,还是被搂着肩膀按在地上,手里还被塞了一听啤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