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鹏鹏屋里看他。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他艰难地为自己穿鞋。甜甜下楼帮他打早餐,昨天他说了那番话吓得小姑娘抱着被子到他屋里打地铺,睡几个小时就惊醒一次,瞪着眼睛听他在黑夜里细细的呼吸,松一口气倒回去继续睡。

“三叔。”他看到我抬了抬头。

我走上前,把他手里的鞋接过来,蹲下去套上他的脚。

我想对她说些什么,可是语言在舌尖兜兜转转,终究是吐不出来。该如何让一个心如死灰的人重获希望,尤其是当他认为自己的死能帮家人解脱痛苦的时候?

我还没想出办法,甜甜就回来了,她手里端了一碗瘦肉粥:“三叔,你也下去吃饭吧。”

甜甜在这里应该没关系,我想了想,还是先把这件事和大哥说一下为好。

下了楼随便吃了点饭,瞥见大哥站在香蕉树旁边抽烟。

我向他走过去,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是我,把烟一掐:“老三。”

他一直记得我讨厌闻烟味。

“鹏鹏最近好像有点钻牛角尖。”我和他说了昨晚的事,“我怕他是想干傻事。”

大哥听了一直沉默,唯一的反应就是抖着手去掏烟,可是最终他还是没点上,对我笑了笑:“他没有钻牛角尖。”

那笑容里太多的愁绪。

“他是知道自己的状况,他一定感觉到了。”大哥说,“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下去了。”

我吃惊地看着他:“不是说他好多了吗?”

大哥摇摇头:“只是怕妈担心才这么说的。”

“你不知道,他现在身体多脆弱。”大哥比划了一下,“他现在根本不敢用力,这样的力度,手撑在墙壁上,整个手掌骨都会碎掉。还不止,他的肺部也开始纤维化,有时候咳嗽咳得停不下来,几乎无法呼吸。”

大哥苦笑:“手术做得越多,成功率就越来越小,两周后,他还有一场手术,可能也是最后一场手术了。”

我愣愣地站在那。

“这孩子很坚强,怎么会想自杀?如果要自杀他早就自杀了,何必等到现在?”大哥叹气,“做完手术,麻醉退掉的时候是最痛的时候,他怕我们担心,经常忍得把嘴唇都咬烂了还不肯一声。他一直很积极配合治疗,因为他不想我们一家人为他吃得苦白费,如果不是真的到了最后,他怎么会对自己妹妹说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