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朗觉得火候到了,小楼的心,因为自省反思而开始松软,可以听进别的意见,而不是一门心思只想把池荣勇带离战场,听不进任何不赞同的说法。

从在栖城与小楼偶遇那时起,凡是任何与她观点相悖的意见,她一概是充耳不闻的,不论谁说,都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一两句尚能忍着,三句以上,立即翻脸!

不管是绿殳的无心而言,还是玄朗的有意引导,总之,管你是晓之情还是动之理,她都是一口咬定青山不放松,仿佛魔障般地陷入了自己限定的思维定势中——二哥一定不能到北境,不能上战场,只有避开这个梗儿,二哥才能安然无恙。

玄朗知道她的梦,知道她忧心之所在,想开解却无从入手,在小楼的心里,已认定了只有一种解决之道,那就是,只要池荣勇离开北境远离战场,他就是安全的,就能平安到老!若是他继续呆在北境,就一定会失踪……

他理解的小楼口中所谓的失踪,其实就是死亡。

但是,玄朗理解不等于接受,就算小楼有通过梦境未卜先知的能力,这个梦是预警,但她并不知道会在何时发生,只要避开就一定是万事大吉了么?

如果一个人注定要在某一天吃饭时噎死,难道他知晓后为了不被噎死就不再吃饭了?那只是将噎死换为饿死罢了,换种死法会更好?

如果池荣勇命中注定有这一劫,避是避不开的,昙花注定一现,却在那一现的霎那,绽放出惊心动魄的美,让所有人记住它无与伦比不可替代的一现。

生命之花,在于短长,也在于精彩,若注定是烟花一场,是要在夜空中以璀璨的姿态燃烧尽生命。还是要在寂寂的库房里被一桶意外出现的水泼成了废品?

他是要选择前者的,而池荣勇,是不愿意要做后者的。

况且,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世间哪有什么注定必死的局?

何况小楼的梦里,池二少只是失踪,又不是身死,破了失踪的局,不就是了?

漫说还不到生死关心。就是那了绝境,但凡有一口气在,就会有回天之力!在他眼里,生死都不是大事,何况是梦到的生死?

对于见惯大场面的玄朗而言,此局好破,池荣勇不要失踪就好,该上战场还是上战场,有能耐建功立业为何要缩手不前?名将已现世,宝刀已出鞘。哪有空回的道理?

难解的是小楼的执念。

你没办法与一个钻了牛角尖的小孩儿讲道理,嗯,也不是钻牛角尖,小楼她,只是太在乎池荣勇了,在乎到不能接受他有一点点的意外。只想让他呆在她认为安全的地方,只想让他接受自己认为最佳的选择。

等他真的按照自己的要求做了,她的心在踏实之后,就会反思自己的行为,因为她想哥哥好。而不是会借自己的预知指手划脚,介入干涉哥哥的生活。

荣娇的反应,正如他预期中的一样。

“也不能算是你逼的……只是说来多少是有些遗憾与可惜,”

玄朗清浅的声音不徐不疾。自然地尤如话家常般:“猛虎应扬威于山林,雄鹰的翅膀属于天空,让一头老虎收了铁爪钢牙如黄牛般犁地拉车,只要他愿意,可以比黄牛更勤垦能干,而且人人都知道田间地头比猛兽出没危机四伏的山林安稳。只要不得上传染的时疫,大夏朝所有的黄牛都拥有老死的权利,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老虎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