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禄暗里扯了扯叶驰的衣角,小声道:“爷这丫头瞧着可不好惹,奴才估摸那姑娘今儿不会出来了,咱不如先回去,等小的使人打探清楚了,您再琢磨招儿,比这么干等着强,再说了,您不跟几位爷约好今儿在雁来楼吃酒吗,这会儿可都过晌午了,几位爷不定都等急了。”

叶驰这才想起来,可不嘛,净顾着这丫头,倒把这事儿给忘了,瞅了眼那边儿紧闭的院门,想着那张透白的小脸,心里头真不舍得走,好歹让他再瞧一眼也好啊,可老天偏不开眼,得,来日方长,这事儿也急不得。

忽想起福兴居老掌柜说这丫头明儿就回乡了,虽说觉着是老掌柜糊弄自己,可也闹不准就是真的,刚寻着个可心儿的丫头,人走了可不成,便道:“使人在这儿守着,只若瞧见那丫头出来就给爷盯紧了,去哪儿?干什么?见了什么人,回头一点儿不许落的给爷回话儿,若往城门走,别管哪个门速来报爷知道。”

吩咐完转身刚要走,忽听那孩子堆儿里的女人又吆喝了一声:“喂,我说你站下,这是你的东西不是?”

叶驰这才回头瞧她,略愣了一下,倒未想到这小胡同有些风水,丫头一个赛一个齐整,只不过这女人虽不差,却没瞧进他眼里,好看的女人从来就不缺,环肥燕瘦,可着京城挑一遍儿,没有一千也得几百,都稀罕,稀罕的过来吗,好看不好看的各花入各眼,在他眼里刚那小丫头比这个强远了,就凭自己瞅一眼,小心肝儿扑腾半天,就比什么美人儿都稀罕。

再说,这女人那架势,比老爷们还悍呢,哪比的院里的清秀小佳人可心儿,想到此,叶驰也只瞧了她一眼便转过身去,跟本没理会娟子。

娟子倒有些意外,本来以为他见了自己,就会粘过来呢,哪像就扫了一眼完事儿了,虽意外,却也没把他当成什么好人,一看那打扮就是个纨绔。

娟子最瞧不上这种纨绔子弟,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满世界追着女人跑,这个甭说一定是时潇丫头惹回来了,这丫头总说自己生的寻常,却哪儿知道,就她那清清秀秀柔柔弱弱的小摸样儿最是招人儿,便她绝少出门,偶尔出去一回,也总能惹来些麻烦,刚老远看见这主仆俩就不像好人,好人谁像他们这般鬼祟,肯定心里打了什么坏主意,院门口还搁着个货郎挑子,不定就这个纨绔的下流招儿,当她家时潇是什么人了。

越想心里越气,这会儿见叶驰主仆要走,娟子也没客气,吆喝了一声:“小子们,把这挑大粪的挑子丢回去,省得脏了咱们的院子。”

那几个小子齐唰唰应了一声,七手八脚把挑子举起来,使尽了吃奶了力气丢了过去,那挑子连着扁担,飞了老远落在叶驰身后三步远的地上,呼啦啦,里头的零碎的东西散的满街都是。

动静太大,叶驰不得不回头,那女人已经带着那群孩子进了院,且把院门关了个严实,得禄气的一蹦三尺高,摞胳膊挽袖子的道:“就没见过这么悍的丫头,爷您发个话儿,奴才这就砸开门教训教训这丫头,让她知道爷不是好惹的。”叫嚣着把那边儿候着的人招了过来,那意思只等爷一声吩咐,便冲过去把那院子咂个稀巴烂。

哪想他们家爷轻轻摇了两下扇子道:“这些东西本就不好,我正想着送过去不妥呢,她扔了更好,你一会儿带着人去聚福祥,把他家的绸缎纱绢,连着绣线,捡着最好的送过来。”

呃……得禄眼睛瞪的比牛蛋子还大:“爷,爷,聚福祥的绸缎绢纱可多了去了,且颜色也不一样,怎么送?”

叶驰合上扇子在他脑袋上狠狠敲了几下:“我说你这脑袋瓜儿是榆木疙瘩啊,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管他多少,几个色,每样都送过来不就截了。”

每样儿都送?得禄琢磨那不得装半屋子啊,这穷门小户的,都不知有没有地儿搁,不过摸了摸自己脑袋,也没敢再说什么,爷可不是什么好脾性,一会儿问恼了,自己的屁股说不定就开花了。

送就送,反正是爷吩咐下的,就是把聚福祥都送给那丫头,也得照办,叶驰见他应了,满意的往前走了几步,出了胡同口忽然想起刚那丫头的头上连朵花儿都不见,想姑娘家哪有不喜欢戴花儿的,不定是家里头穷的买不起,便又开口问了句:“京城谁家扎的花儿好?”

得禄心说好端端的怎问起了这个,忙道:“爷说扎什么花儿,城南倒是有个扎纸活儿的,莫说花,纸人,纸轿子,纸牛马,扎什么像什么,摆在哪儿跟活的似的。”

叶驰瞪了他一眼:“那是给死人扎活的,爷问的是姑娘家头上戴的花儿,少跟爷这儿打岔,快说。”

得禄嘻嘻笑了两声道:“爷先头可没说明白,也怨不得奴才没领会您的意。”眼瞅爷的脚要踹过来,忙利落的往旁边儿一跳道:“爷莫急,若说这姑娘家戴的花,自然哪儿都比不得宫里,前儿咱们王妃从宫里给太后问安回府,玉翘捧了个老大的盒子,说是宫里头堆的新花样儿,太后赏下的,玉翘得了一支蕙兰,成日戴在头上,美不够的躲在屋里照了半天镜子呢。”

见叶眼色已有些不耐烦,忙道:“除了宫里,京城里花扎的像样儿的,该算花枝胡同老徐头的婆娘,别看那婆娘生的傻大笨粗,可手巧,堆的花儿也得人意,京里不少大户人家的内眷都使人去买呢,春云姑娘前儿头上戴的那朵牡丹,爷不还赞了句好吗,就是老徐头那婆娘的手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