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禄,得禄,你小子瞅什么呢,快着给爷拿面镜子来,爷得照照。”得禄找了一圈也没找着镜子:“爷,没镜子,要不奴才把那边儿的水盆给您端过来照照得了。”

“那还他妈等什么,快着点儿,我媳妇儿可要上来了。”

都这当口了,得禄真不知道爷还照个什么劲儿,可听爷这声气儿,真不敢逆着,忙把角落上的铜盆端了过来。

叶驰对着里头的半盆水一照,吓了一跳,指着里头一张青白的脸道:“小爷怎么成这德行了,这让我媳妇儿瞧见,还不得吓一跳啊,回头看不上爷,爷找谁哭去啊!”

得禄眼都直了,心说爷这怎么就中邪魔了呢,那丫头根本也没瞧上爷啊,却也得好话儿劝着:“爷,您拉了一天,得亏是您这身子骨健壮,要是换个人,这会儿弄不好都得准备后事了,再说,爷你不是使的苦肉计吗,样儿越惨越有用,您这样儿那姑娘一瞧,肯定得愧的慌,这一愧的慌,说不准就心疼了。”

叶驰一琢磨,是啊,自己今儿使的可是苦肉计,就得惨点儿,这么想着,挥挥手让得禄把水盆端回去,瞄了眼窗户外头眼瞅走到回春楼大门口的时潇,不知想起了什么来,冲得禄嚷嚷了一句:“你去给小爷找床被子过来,快着点儿,耽误了爷的大事儿,爷一脚踹不死你。”

得禄没辙啊,忙着跑到后头寻了掌柜的抱了床被子过来,依着叶驰的吩咐盖在他身上,这通折腾完了,时潇也进了回春楼。

时潇进回春楼的时候,左宏就在不远的窗户下把着门坐着呢 ,让后厨先给他下了碗阳春面,正搁哪儿西里呼噜的吃呢。

左宏今儿可饿了,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挨饿,以前吃饭挑挑拣拣,滋味儿差一点儿都不成,今儿这碗平平常常的阳春面,吃的别提多香了,跟他那一身非富则贵的行头忒不搭调,加上未到掌灯时分,回春楼里有些暗,时潇进来的时候真没认出来窗户下的是谁,还以为是外头扛活的苦力巴,来回春楼解馋的呢,那狼吞虎咽的劲头,跟饿了八天似的。

沈掌柜也有点儿囧,心说,这位爷可真不顾形象,却忙着迎了时潇进来,还故意装作不知的道:“时丫头怎么过来了,莫不是今儿那小炖肉不够火候?”

时潇摇摇头道:“我是来瞧瞧小王爷的,他在哪儿呢?”

沈掌柜的听了,似是而真的叹了口气道:“小王爷今儿可受老罪了,人都拉脱了形,这会儿动都动不得,在楼上雅间里躺着呢,我这儿正要说给小王爷送热茶上去呢。”

时潇见他手里端着茶盘子,不禁皱了皱眉道:“这会儿身子正虚,可不能吃茶,麻烦掌柜的沏碗糖水上来吧!”说着迈脚往楼上走。

刚迈出一梯,就听门边儿上道:“可别走差了,上楼梯左手那间。”时潇这才顺着声儿瞧过去,还是没认出门边儿上的是谁,掌柜的忙道:“那是尚书府的左少爷。”

一提左少爷,时潇这才认出来正是昨儿个挨了娟子一脚的那位不过他跟自己没干系,也就没必要搭理,扭着身子上楼去了。

左宏摸摸鼻子,心说,得,自己又给人嫌弃了,不过昨儿那个悍丫头啥时候来啊,想着,扒着头往井水胡同那边儿望了望,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忽想起沈掌柜刚说这回春楼的酒是悍丫头造的,顿时勾起了馋虫,唤了伙计来道:“把你们的好酒给爷筛一壶上来,爷尝尝滋味儿。”

伙计自是不敢怠慢,下去不一会儿,就上来一壶,温的热热的,左宏倒了一杯仰脖吃下去,别说,清冽回甘,真是难得的好酒,脑子里划过悍丫头那两只小手,握着拳头插在腰上,哎呦喂!那白的跟两个新出锅的小馒头似的,那么一双手竟能造出这般美酒,越想越觉着这酒香。

一杯一杯的,没一会儿一壶就下去了,他的小厮一瞧爷这意思不对头啊,也不就着点儿下酒菜,就这么干喝,且一杯不撂一杯儿的,一会儿还不醉狠了。

刚想上去劝劝,就见楼梯口得禄蹬蹬的下来了,左宏瞥着得禄笑道:“怎么着,也嫌你小子碍事了吧!跟你说,你们家爷这会儿是真栽了。”

得禄也这么觉着,你说啥时候他家小爷能短了他伺候啊,可那丫头一上去就嫌他碍事了,得禄是真不知道他家小爷这是整什么事儿呢,大热天的捂着床厚棉被也真不怕捂出痱子来。

可时潇不这么想,时潇一看见窗下软榻上躺着的叶驰,真吓了一跳,昨儿那精神头一丝儿都没剩下,一床老厚的棉被从头裹到脚,那个严实,脸色都发青了,嘴唇白的也没了血色,也就一双眼睛瞧着还算亮,睁的老大,直直望着自己,眼珠子都不带动一下的,把时潇给瞅的一个劲儿直发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