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长辈面前说这种话,未免显得有些大逆不道。

饶是再疼爱她的君伯伯,许俏俏不敢保证他会不会生气。

疾言厉色地骂她,也许不太可能。但最起码脸上会多少有些不悦。

许俏俏直视着他的反应,却见他不怒反笑。那笑容,似是欣慰。

“好,希望你将来不会忘记你所说的话。”君长天如是说道。

“君伯伯……”许俏俏有点迷糊了,不太确定他这笑容里是否别有深意。

“俏俏,君伯伯并不是反对你们在一起。只是……”君长天忧心地蹙眉叹了一声,说:“牧野这孩子,从小到大,那心思就没人能够猜得透。过于深沉,过于冷静,喜怒不形于色,面对再棘手的事情,也是淡漠处之。但偏偏是这样,却又令人忧心不已。自从他母亲过世之后,他的心扉就从未向任何人打开过。包括我这个父亲,感情都是淡凉如水。”

许俏俏闻言,小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慰道:“君伯伯,他只是……不擅跟人交心,但其实他很尊重你们的。”

君长天苦涩地笑了笑,“俏丫头,你不必安慰我,其实他对我的看法,我心里很清楚。一直以来,他都认为他母亲的死是我一手踌成的。要不当初他也不会十七岁就独自去了美国。虽然他现在还叫我一声爸,但我知道他心里从未释怀过。”

许俏俏沉默地听着他倾诉。

“我对他确实亏欠了太多,当初他母亲的死,加上他离家出走,他外公也是对我恨之入骨。那会更是动用政界关系打压君氏,君氏也一度陷入了岌岌可危的严峻处境。”其实凭君氏当时的实力,就算江震在军政界有足够的权力,也只是在生意上对君氏设下严苛的规定和阻碍,却并不能够彻底整垮君氏。只不过他当时心有愧疚,加上是自己的岳父,他并没有与他正面冲突,而是听之任之。

“幸好牧野那个时候回来了,他外公才没再向君氏施压。不过作为交换条件,我必须将我名下的股权和他母亲应得的那一部分转给牧野。而在这一方面上,我同时又亏欠了瑾年。当时我以为,至少在婚姻上,我能够给你们做个满意的安排,谁曾想……唉!”他幽幽叹息。

许俏俏不知该说些什么。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里面的是是非非,更是她这个外人无权发言评论的。

“当得知你跟牧野在一起的时候,我是曾想过他的动机。后来知道是瑾年先对不起你,我又在想你是不是真的是喜欢他。牧野他在工作上的能力,无疑是很出色的。可在感情方面,我是比较担心你会受委屈。”

许俏俏动了动唇,还没来得及开口,便又见他微微一笑,反手拍了拍她的手背,说:“但现在,我挺放心把他交给你的。”

许俏俏瞳孔紧缩了下,讶异地看着他。

“能够让他像正常人一样有多面的情绪,这样挺好。证明至少在你面前,他不用伪装自己。”君长天看着她,笑道:“你知不知道,当初他在我面前那样坚决地说,不会把你还给瑾年的时候,我第一次看到他眼里有着那样强烈的渴望。我以为他只是想要抢走属于瑾年的,却不曾想,原来他是真的喜欢上你了。”

许俏俏闻言,脸蛋微微一红。

“俏丫头,既然你们是真心相爱的,那么,就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君伯伯,你原来不是……”

“俏丫头,无论你嫁给谁,只要你幸福,君伯伯都会感到开心的。只是……”他顿了顿,沉吟了下,说道:“他外公并不是很认同。你也知道牧野的婚事上,其实我是做不了主的。这年头,没钱的怕有钱的,有钱的怕有权的。尤其牧野最敬重的人就是他外公,我并不想看到他们起冲突,也不想你被为难。”

许俏俏垂掩眸子,眸中的情绪飞快闪逝,尔后抬眼,故作轻松地说:“江司令怎么说也是个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总不会真的对我做出什么危害之举来的。况且我什么都没有,也没什么好让人威胁的。至于牧野跟他外公那边,我会劝他好好沟通的。他是个有分寸的人,我想这方面可以不用担心。”

许俏俏顿了下,又道:“君伯伯,你放心吧,我也不会看他变成受人指骂的大逆不道的不孝子。”

君长天欣慰地道:“君伯伯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你能这么想就好了。牧野从小就是个孤僻的人,他内心其实很孤独的,尤其是他母亲走后,让他变得更加的冰冷,难以亲近。我相信你能够带给他幸福的。”

她能给他带来幸福吗?这也是她所期望的。只是……她真的能够做到吗?

嘴上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却有无数的自我否定的声音。但纵然是这样,她却舍不得离开。她想,她真的是沦陷进去无法自拔了。

那么,就当她是高攀好了。就算有无数质疑的声音,只要他要她,她就会一直在。

“对了,君伯伯,他去美国的那几年,你们知道他在那边的情况吗?”许俏俏忽而问。这也是她今天来的目的之一。

既然他不肯说,那么她只好自己去了解了。她并不是想挖他的隐私,只是看到他那么焦虑不安,很想要做些什么。

君长天沉吟一会,叹道:“刚离开那三年,是音讯全无,也没跟家里联系过。之后那两年倒是有过联系,但次数也很少。”

许俏俏记得,他刚回国不久,瑾年就跟着离开了。那年他22岁,她才15岁,瑾年走后,他貌似就开始正式介入她的生活了。

只是,已经成年后的他,那股冷傲威严的气势就更强了。一个眼神就能将她吓得躲到十米开外,跟他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只要有他在,她就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四肢僵硬得都不知道怎么摆放了。

唔,现在想起来,感觉有些好笑,又有点奇妙。那会的她,可真没想过他们的关系有朝一日会变得如此的亲密。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那会的她还挺蠢的。因为太害怕他,所以才没有从细节上发现他的心思。

一个对家人都无法亲近的人,却连她第一次来大姨妈都无微不至的照顾着,亲自送她上学,甚至偶尔家长会都会代劳的人,又怎么会是讨厌她呢?而那时少女懵懂时期,哪会想得透这些。就觉得他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让人实在无法不多想。

随着时间的增长,成见就愈发的根深蒂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