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莫言默然。

闭上眼,那个毁灭性的镜头又在他眼前回闪了一下。

伴随着越江大桥灰飞烟灭,同时还有五十多条生命就这样在自己眼前消失!

如果自己没有因为小语而跟邢天航赌气;

如果没有去买那套房子;

如果没有一个月三万六的贷款;

如果没有让郁东森签那份收入证明,而是交出了辞职信……

那越江大桥是不是就不会倒塌?

他也不会在半夜三更在看守所里失眠?

林莫言一声长叹。

死亡人数超过三十人以上,便算作特别重大安全生产事故。

他记得以前在学校的时候,好像在某堂《建筑法规》课上,老师有讲过国外某个案例,是说某个粗心的建筑师在设计时弄错了某个数字,结果导致整座纪念馆建成后倒塌。

由于是在闭馆期间,所以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但设计师依旧是吃了官司,被判入狱好几年。

老师当时苦口婆心教导他们,测量精算务必仔细,每根线条落下去,都要想到它有千钧之重。

可是我的设计图纸是没错的!林莫言想。

是范洋他们没有按照我的图纸来做!

我也劝了郁东森,他不但没有听进去,反而还劝我要变通,不要死守原则!

“我不可以坐牢的!”林莫言小声却义愤填膺。

“我妹妹还没毕业,我坐牢了她怎么办!我们是孤儿,我爸妈都是烈士,是抗洪英雄!”

范洋噗嗤笑了,“我说大学生,瞧你说的,就像谁天生就该坐牢似的!你家里有妹妹,我还有老婆孩子呢!我岳母脾脏癌晚期,还等着我给她买进口的化疗药呢!谁家里没点事儿!”

林莫言瞪他一眼,“那我当初跟你说不能那么干,你怎么不听我的!现在晓得后悔!”

“我也晓得不能那么干!可郁东森发我工钱啊!他说往东跑,我还能往西啊?”范洋冷笑,“说我?你那么傲气,拍着胸脯保证的人,还不是一样做了缩头乌龟!”

“我……”林莫言气得脸色发白,幸好全掩在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

“范洋,万一真的要上庭,我们就照实说!”林莫言想了想,“他是老板,我们不过听命行事,凭什么怪在我身上!我反正早提醒过他,也警告过你!”

“少来!提醒、警告这种东西,你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是假的!”范洋嗤之以鼻,“郁东森这只老狐狸,你当他什么后手都不准备吗?就这样任由着我们把责任都往他身上推?”

“那还能怎样!”林莫言激动起来,忍不住提高声音。

隔壁的刀具似乎被吵醒,呼噜顿了一顿,翻了个身,才继续响起。

林莫言压低声音,“本来就是郁东森的错!是他自己要讨好城建局那个吴益人,才无限制压缩工期!这座桥本来十月底竣工都已经是很赶,还异想天开要什么国庆献礼!”

“唉,这些话,你跟我说有用!你跟那些法官老爷们去说!谁理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