燥热极容易冲动。

而燥热的夜里醒了之后,就再也睡不着。

除了老六仍在孜孜不倦地打飞机外,所有人都辗转反侧。

老三依旧在骂:“这空调三天两头坏,明天早上再来修,可今天就已经要热死人了,怎么办!”

“忍忍呗!有空调就不错了!我以前在西北蹲过一阵儿,条件比这儿差多了!你还真当这儿是宾馆呐!”老四嘲笑说。

老五斜睨林莫言一眼,“叫这小子给咱们弄一台去!他那个朋友有钱又有义气,什么事儿办不到?”

老三眼睛一亮,立刻敲了敲林莫言的床板,凶巴巴说:“听到没,小子!明天就跟你那朋友说,让他给咱们安个好的空调!就说你要热得中暑了!记住要进口的!”

林莫言没有回答。

莫说装空调,就是重新盖一栋监狱大楼,对邢天航来说,也不是不可能。但林莫言不想这样做,他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让邢天航为自己操心。

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过得不好。

老五幸灾乐祸给老三泼冷水:“别做梦了!安空调可是大工程,得上头批条子,你当想装就能装呢!就进来检修一下,还得五六道关卡呢!”

老六正撸得起劲,兀自激动地呼哧呼哧喘气。

林莫言有点烦躁。

这帮人还不睡,明天一早又要起来上工!

而他作为老八,不但要做自己的活,还得每天帮这些大哥们轮流做他们的活!

他在坚硬的铺上翻了个神,用手指堵着耳朵,想强迫自己尽快睡去。

“喂,老二,我这热得都快出油了!你怎么浑身一点汗都没有!”

他和老二头对头睡着,长胳膊无意中一撩,竟发现老二身上的异样。

“老二,你不是中暑了吧?觉得怎么样啊?”老三性子糙,人其实不错,赶紧跳下床来去看他。

“头晕,没劲儿。”老二虚弱说了句,难怪他今天晚上一句不吭。

“哎哟,你可别吓弟弟哟!怎么办?他中暑了哎!”老三手足无措。

老大迅速从自己床上起来,开始掐他人中。

有人匆匆忙忙去叫狱警,报告说有人中暑了。

很快,一个五十多岁的驼背老头就来了。

这是负责他们监区的吕教官,在这儿几十年了,没什么架子,也和犯人们关系不错。唯一的特点就是啰嗦,见着你就苦口婆心给你讲人生道理,心灵鸡汤一碗碗地煮,讲到激动处自己都热泪盈眶。

犯人们当面虚心接受,背后就送了个吕大妈的绰号。

今天空调坏了,吕大妈自己也热得够呛,听说有人中暑,还扛了台他自己房间的老爷电扇过来。

“怎么样?要不要去医务室?”吕大妈问。

老大摇摇头,“医务室也热,还不如就在这儿,有个电扇吹吹,兴许一会儿能好点儿。”

吕大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说道:“行,一会儿我再来瞧瞧,要是还不好,就只能送医院了。你们几个给我注意了啊,我可是违规给你们拿了这个,别给我整出点啥事儿来!没几年了,让我太太平平退休成不成!”

他照例唠叨一番,转身走了。

插上电源,摇摇晃晃扇出几许几可忽略的风。

老四骂道:“妈的,这什么破电扇,吕大妈也好意思拿来!纸片儿都吹不动!”

老大怒视一眼,“没良心的东西,他自己还没得扇了呢!”

两人说话的当口,林莫言从上铺爬下来。

“老八,你想干嘛?”老三凶横说。

林莫言也不看他,兀自将电扇关了,扒了电源。

“你小子不想活了!”老三已经不客气,一拳头朝林莫言脸上挥去!

一只手稳稳替林莫言挡住老三的老拳,老大言简意赅:“等等。”

他皱了皱眉头,朝林莫言问了第一句话,“你想做什么?”

“修电扇。”林莫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就这几秒钟,他光凭两只手就已经把螺丝卸下来,接着去拆风扇叶子。

“你会修电扇?”老大有些好奇,不再惜字如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