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宴很平静,也是很平常的歌舞助兴,一些闺阁千金上去表演了些才艺,许是因为上次宫宴的事情,没有人敢轻易招惹楼月卿。

楼月卿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大殿中间助兴的歌舞,再看看上面皇后和薛妃正在说话,挑挑眉,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嘴角,低着头玩着手腕上带着的血玉镯子,兴致缺缺。

蔺沛芸本来正在看着歌舞,时不时转头看着她,看到她一脸无聊的样子,温和一笑,轻声问道,“妹妹可是闷了?”

楼月卿抬眸,嘴角轻扯,“还好!”

她一向不喜欢参加这样的场合,若是皇帝没有特意叫她来,她估计不会进宫,来这里浪费时间到不如在家里绣容郅的袍子。

蔺沛芸看了一眼进行的如火如荼的宴会,看着楼月卿轻声道,“若是闷了,不如出去散散心,反正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

楼月卿摇摇头,“不用!”皇宫里也没有什么好逛的。

蔺沛芸正要说什么,上面传来皇后的声音。

“卿颜郡主!”

楼月卿抬眸看去,只看到皇后和薛妃都看着她,昭琦公主也看着她,不过较于前两个,昭琦公主眼神中暗含的怨恨毫不掩饰。

皇后突然叫她,大殿内的人顿时都看着她。

楼月卿看着上面的皇后,静待她开口。

皇后看着楼月卿含笑道,“若是本宫没看错,郡主身上这一身衣裙便是琉璃锦所做的吧?”

她的话一出,所有人都窃窃私语,看着楼月卿的眼神都变了,是羡慕抑或嫉妒,也有更多的惊讶和了然。

楼月卿一进来,她身上这套衣裙就引起了不少人的猜测,因为哪怕是如今最名贵的流云锦,万金难求的料子,也没有这般华美。

可是,在场的人哪个不是出身名门?再名贵的布料都接触过见识过,可是,楼月卿身上这身,却少有人认识,见过的人也都是去年在容昕的及笄宴上看到容昕穿的,只是当时容昕很少出门,慎王府也没有太过铺张,所以她的及笄宴并非什么人都能去,能去参加的,都是少数人,所以,哪怕是当时她穿那一身琉璃锦衣裙如何的鲜艳夺目光彩照人,也都是传闻,没多少人见过,后来容昕不再穿过,此事也就慢慢淡了,所以,刚才楼月卿穿着一身琉璃锦做的衣裙走进来,没有多少人认出来。

楼月卿浅浅一笑,“皇后娘娘好眼力!”

大殿内那些人的窃窃私语虽然压得很小,但是楼月卿却听到了一些,不过是说她身上的衣裙如何的名贵……说宁国夫人如何如何的宠爱她,竟然把琉璃锦给她做衣裳云云。

闻言,元皇后眉眼带笑连声赞叹道,“果然是琉璃锦,本宫听说琉璃锦料子光滑轻软,流光溢彩,却一直没有亲眼见过,不曾想今日竟然在郡主身上看到琉璃锦,郡主本就貌美,穿着这身衣裳,看着更加的美艳绝伦,别说大殿中无人可与郡主相比,就连本宫和薛妃都自愧不如!”

听着元皇后连声赞叹,楼月卿眯了眯眼,果然,她的话一出,殿内的人看着她的眼神又变了,很明显的,是女人之间的那种嫉妒。

皇后的话听着是赞美,可是,听在别人耳朵里,却是楼月卿刻意打扮,宴会本来就是群芳争艳的时候,各个千金小姐都精心打扮过想要一举成为焦点,为自己争取美名,所以一眼看去,个个都花枝招展,可是,楼月卿的美貌是出了名的,出身又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往日里不打扮都已经胜人一筹,今日却穿着一身琉璃锦来,一举成为整个宫宴上的备受瞩目的那个人,更是引来不少嫉妒的眼神。

所以,一波窃窃私语又传来了。

“没想到这个卿颜郡主心机那么深,怪不得迷得摄政王殿下神魂颠倒……”

“谁知道呢,之前看着她对谁都冷淡的样子,暗地里还不知道如何勾引殿下,说不定今日打扮成这样是想勾引皇上……”

“就是,你看那个楼二小姐,穿的跟她根本没法子比,最近楼二小姐都鲜少出来走动,怕就是因为她,听说她在宁国公府可跋扈了,宁国公府的下人都怕她……”

“是啊是啊,听说前阵子楼家大少夫人病了就是因为她,别看她看着和善,手段可厉害了,我看摄政王殿下就是被她迷惑了,还以为是……”

“不会吧,宁国夫人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

“她又不是在京中长大,谁知道在外面这么多年……”

……

虽然那些人声音压得很低,但是,还是传到了楼月卿的耳边,楼月卿眯了眯眼,扫了一眼那些交头低语的人,面色如常,眼神却凌厉慑人。

抬眸看着上面的皇后,楼月卿眉梢轻挑,什么也没说。

她倒要看看皇后打开这个话题想要做什么。

皇后果然把目光转向楼月卿旁边的楼琦琦,似有些惊讶,随即缓声道,“不过,本宫瞧着二小姐倒是穿的素雅了些,听说宁国夫人当年出嫁时老王爷给了五匹琉璃锦为嫁妆,想来夫人一向也是宠爱二小姐的,给郡主做了衣裳,应该也不会落下二小姐的那一份,二小姐怎么不一起穿着入宫让本宫和诸位都看看?”

她话一出,本来低着头坐在旁边的楼琦琦脸色一僵,似有些窘迫,微微抬眸看着皇后,再看看楼月卿,请咬唇畔,脸色极其难看。

不过,楼琦琦还是牵强一笑,对着皇后道,“皇后娘娘说笑了……”

一句模棱两可的话,却让人萌生了各种揣测。

看着楼琦琦的脸色,不难猜出其中含义,就是她根本就没有琉璃锦,所以,怎么可能穿的出来?

再看看她身上的衣裙,虽然是名贵的绫罗缎子做的,但是,比起楼月卿身上那一套流光溢彩的,显得小家子气了,且两人坐的很近,对比之下区别就更加明显了。

这就更让人各种揣测。

楼月卿有的,楼琦琦没有其实不奇怪,毕竟楼月卿是郡主,身份摆在那里,但是,琉璃锦是楼家的东西,并非朝廷供给,若说楼琦琦是庶女也说得过去,但是,一直以来谁不知道宁国夫人对楼琦琦很是宠爱,虽然不是她亲生的,可是一向对她极好,说是视作亲女也不为过,多少人羡慕楼琦琦生在楼家,有宁国夫人这样的嫡母?既然如此,宁国夫人就算是更加偏爱亲女,也断不可能偏心到这个地步,唯一的可能就是,楼月卿太过跋扈,苛待妹妹……

其实楼月卿和楼琦琦关系不亲密不只是在宁国公府人人心知肚明,在京中也不是秘密,据说这位郡主回京后就和这个妹妹的关系很是疏远,从没有人见过这两人单独出现过,再看看今天,一看就知道是楼月卿苛待妹妹,所以好东西都是她的,宁国夫人一向宠爱这个刚回来的女儿,且楼月卿性格较为彪悍,不管是在府里还是外面,性格彪悍,手段很辣一直不是秘密,宁国夫人怕是也无可奈何,楼琦琦看着又性子软弱,出身又不及楼月卿,被苛待了也是正常的。

所以,众人看着楼月卿的眼神变得更加诡异了……

楼月卿回来这几个月的种种事迹,名声早就褒贬不一,美貌是公认的,性子彪悍手段狠辣无情也是人人皆知,和摄政王殿下暧昧不顾女子闺誉也是备受争议,可今日再有苛待妹妹的事儿出来……

而且,楼琦琦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嫁给容康,众人不由得想起楼琦琦当初突然被宁国夫人许配给容康,当时可是让楚京不少人都震惊不已,楼琦琦虽然是庶出,但是却是挂在宁国夫人名下的嫡女,且一直都受宠爱,不管是进宫为妃,还是嫁给哪个王爷为正妃,都是足够的,怎么也不可能沦落到嫁给一个落魄无权的郡王世子的地步,而且当时据说楼家是楼月卿掌家,宁国夫人在定亲后没几天就离开了京城,说不定这件事情和楼月卿脱不了干系,毕竟自从那之后,楼琦琦整个人都鲜少出门,很少跟以前的小姐妹们相处,或许,真的是事情不简单。

一个嚣张跋扈,手段毒辣,心胸狭隘,甚至寡廉鲜耻的女子,是为世人所不齿的!

楼月卿低着头,笑了。

皇后的目的她若是没猜出来就是没脑子了,不过,在她和楼琦琦之间挑拨离间有什么好处?

楼琦琦本身就心思不简单,虽然是宁国夫人养大的,但是对宁国夫人却心有不满,楼月卿虽然对楼家过去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还是懂一些的,楼琦琦的生母,是宁国夫人的陪嫁侍女,却爬上了楼疆的床,珠胎暗结,所以按照楼家族规,是活不了的,所以楼琦琦出生后就被老夫人下令杖毙,而这件事情谁也不敢多提,楼琦琦之前并不知情,可是近年来却不知为何知道了,所以心生隔阂,跟宁国夫人也没那么亲近了,甚至,在上次元太后想要混淆楼家血脉的阴谋中,是否参与另说,但是绝对知情。

宁国夫人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自然是知道了楼琦琦的心思转变,虽然什么也没说,但是不代表一无所知。

她虽然没笑出声,但是,所有目光都看着她,她的笑容也毫不掩饰,所以对她忽然这样一笑,所有人都不明所以。

蔺沛芸脸色很不好,她也听出来了皇后今日提起这些的用意,担忧的看着楼月卿,正要说话,上面的薛妃却疑惑的开口了,“郡主怎么了?怎么突然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事情不如说来让我们也乐一乐。”

楼月卿嘴角微微勾起,抬头看着上面坐再中间的皇后,笑意不达眼底,一丝冷意一闪而过,看着皇后都感觉背后一阵寒意,身子一僵,正要开口,楼月卿收回了目光,低低一笑,随即缓缓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笑就笑了!”

呃……

薛妃本来看着局面尴尬紧张,想打个圆场,可是楼月卿这样回答,让她脸色一僵,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微微抿唇,看着楼月卿轻笑道,“郡主可真幽默……”

看来她这个老好人是不需要做了。

这时,台上的舞女一舞完毕,整个大殿都安静了下来,气氛有些诡异,皇后含笑道,“歌舞也看完了,瞧着也没什么有趣的事儿,薛妃,今儿是你生辰,本宫也不好做主太多,你说说,你还想怎么过?”

这是打算就此揭过了?

不过,楼月卿只是浅浅一笑,没什么反应,好似方才根本听不懂皇后的意思一样。

皇后的话一出,薛妃忙道,“皇后娘娘不说臣妾都快忘记了,皇后娘娘前两日赏赐的菊花如今都开了,臣妾自己一个人看着实可惜了这番盛景,正好今日这么多人,不如一起去赏菊!”

皇后含笑道,朝着下面的人道,“此提议甚好,诸位觉得呢?”

下面的那些命妇夫人立刻开口附和。

很快所有人都从永宁殿的大殿移到了永宁殿花园中。

看着永宁殿花园中,各种名贵的菊花品种,不少名门闺秀都为之赞叹不已。

楼月卿没有跟那些人一起,而是让本来跟她一起的蔺沛芸和容昕去那边跟着赏菊,自己一个人待在一边。

莫言看着那边的鸳鸳燕燕,在楼月卿身后低声道,“主子,皇后方才……”

楼月卿轻声道,“不必管她!”

莫言沉声道,“可是,皇后此举,对主子可不是什么好事,怕是今日之后,外面的人又要诋毁您了!”

刚才若不是知道场合不对,莫言都想直接杀了皇后。

楼月卿闻言,无谓一笑,“这不好么?恶名远扬,以后杀人放火也就名正言顺多了!”

她不在乎名声好坏,甚至,她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人太善良太软弱到头来是不得好死的!

她从不是善人,也绝对不会软弱。

莫言只好闭嘴了。

这时,元静儿缓缓靠近。

“参见郡主!”

“不必多礼!”楼月卿眉梢轻挑,“元小姐怎么过来了?”

所有人都在那边跟着皇后和薛妃赏菊,不敢也不愿靠近她。

元静儿轻笑道,“大家都在那边,看到郡主自己在这里,便过来看看,郡主怎么不和大家一起?”

这边只有楼月卿带着莫言孤零零的待着,显的无比突兀。

楼月卿嘴角轻勾,淡淡的说,“我不喜欢她们身上的脂粉味!”

或许在外人看来,她是怕被那些人排挤才自己待着,可是,她确实是因为那些人身上的脂粉味太浓了,所以才离得远远的。

而且,几朵菊花有什么好看的?

“原来如此!”元静儿了然的点点头,随即无奈道,“那看来大家都误会郡主了!”

误会什么,楼月卿并没有问。

元静儿忽然面含歉意的道,“皇后娘娘方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希望郡主不要在意!”

闻言,楼月卿有些讶异的看着她,不解的问,“元小姐的话我倒是不明白了,娘娘方才说了什么,我为何要误会?”

元静儿脸色一僵。

楼月卿微微一笑,似乎没有看到元静儿僵硬的脸色,轻声道,“元小姐,若是没事,你还是不要太靠近我,否则让别人误会,连累了元小姐的名声,可就不好了!”

元静儿牵强一笑,道,“郡主说笑了,郡主怎么会连累静儿的名声?何况,静儿是真心想和郡主相交,又怎么会在意这些虚幻的东西呢?”

楼月卿笑了。

笑的有些莫名其妙,让元静儿十分不解,“郡主为何而笑?”

不冷不热的重复大殿上的那句话,“没什么,突然想笑就笑了!”

呃……

元静儿难得一脸懵逼。

她能说什么?

楼月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元小姐,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是个很有趣的人!”

元静儿顿了顿,有些不解,“郡主这是什么意思?”

楼月卿看着元静儿,眼中笑意渐深,“元小姐那么聪明,我的意思,你应该知道的!”

元静儿抿唇看着楼月卿,沉默片刻,才扯了扯嘴角,拧眉问道,“郡主想说什么?”

楼月卿闻言,笑了笑,缓缓走近元静儿,站在她面前两三步的距离,看着她,弯了弯嘴角,缓缓道,“元小姐可能还不知道,我生平最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谁敢惦记,通常……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最后一句话,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真好一样,风轻云淡,语气清幽……

元静儿脸色煞白,看着楼月卿面含笑意,眼底却带着浓浓的嘲弄和讽刺,她忍不住退后一步,咬了咬唇,黛眉紧拧,两人对视片刻,她道,“郡主的话,我听不懂!”

她怎么样想不到,楼月卿会这么直白……

“听不懂啊……”楼月卿细细轻声呢喃着这几个字,随即笑了,“那元小姐可以当做没听见!”

元静儿看着楼月卿,抿唇不语,楼月卿是在警告她,她怎么可能听不懂,可是,她从没有在楼月卿面前表现出自己的心思,她怎么可能会看出来?

她哪怕是遇见容郅,也不能像其他女子一样仰慕着,母亲发现,是因为母亲了解她,太后看出来,也只是因为她不曾在太后面前隐藏,可是,楼月卿……

出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申时。

从永宁殿出来,在宫道上遇上了昭琦公主。

昭琦公主自宴会后就回了漪澜殿,没有去赏菊,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刻意,就这样直接撞上了。

楼月卿只好屈膝行礼,“见过公主!”

和她一起的的,还有容昕和蔺沛芸还有楼琦琦,也一同行礼。

昭琦公主看着楼月卿的眼神,仿佛碎了剧毒一般,若是眼神可以要人的命,那眼神估计可以把人碎尸万段了。

许久没让人平身,楼月卿几个人也一动不动的行着礼,来往的宫人都不停的回头看着,昭琦公主身后的宫女连忙提醒,“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