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人社团在美国的地位一向独特。

他们不热衷于火拼抢地盘,也不热衷于政治选举的操控,更不热衷于建立什么超级公司搞跨国大垄断……但是,如果说在美国最难惹的帮派社团里,他们绝对能排到前三名。

这是一个事不关己万事好说,但若要不明智地招惹上必会引来大势反扑的群体。

他们隐忍、他们低调,他们团结守内、他们精于经营。

而杜家,便一向是这个可怕的群体的掌舵者。

在杜卓阳到来之前,一扇青铜色的大门徐徐开启,以一种谦卑的姿态迎接着最为尊贵的客人的到来。

这里是一个占地千余平方米的中式小院,采用了最传统的四合院结构,府前的两头大石狮子张牙舞爪得耀武扬威,府内的巨大照壁上浮雕着华贵流彩的双龙戏珠。

紧随着杜卓阳的随从们从青铜大门两侧的府门里鱼贯而入,而一旁的门房里早有人将杜少来了的消息通报了进去。

杜卓阳穿过二进院走进正房,在所有起身迎接他的人的点头示敬中走至坐北朝南的主位前,面无表情站定。

他不坐,所有的人都不敢坐,一群人就这么站立着。

午后的阳光透过院内苍翠高树的枝叶缝隙照进来,投射在青石铺就的地板上,就像是一幅影影绰绰的山水画。

沉默了大概两三分钟后,杜卓阳才开了口。

“诸位,许久不见,最近可好?”他惜字如金地问出了这句话后,依然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一切安好……”

“……劳烦杜少费心。”

“承杜少挂念……”

恭谨的话语层出不穷,却又不至于太过殷勤而惹人心生不满

“你们安好,我可不好。”杜卓阳等所有人的恭谨话都停下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说完后,他挑了一下眉,大剌剌地坐定,姿态嚣张自然得仿佛君临天下。

而因为他这句话,一群年龄几乎可以做他父亲的在美华人社团领头人们,竟无一人敢在此时坐下。

气氛一时间冷了起来。

“诸位都坐下吧,”杜卓阳点了一下头,微微扬起的下巴让他带了一股睥睨的气势,“我今儿费心巴力过来不是没事儿找事的。”

漆老退回一步,向屋内的众人点了点头后,示意大家遵照杜卓阳的话一一落座。

没有资格进入正房的阿基吊着自己受伤的胳膊,正贱兮兮地透过窗棂上开的小缝往内偷窥,只是看了一会儿后就颇感无趣地收回目光,然后靠着廊边的大红柱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帮人他见得多了,深感这帮子耆老们装腔作势架子十足规矩众多得简直可以直接拉出去拍清朝时期的僵尸电影……

于是各种百无聊赖的阿基,干脆尝试着拿单手用伤臂上的绷带打起蝴蝶结来。

“在座各位,论辈分都是我的长辈,”杜卓阳翘起了腿,立在扶手上的单手支住下巴,姿势随意而又放松,“而且各位叔伯们和我杜家打交道也有两三百年了,交情委实不浅。”

坐在他左右两侧的人纷纷点头称是,之前为之冷滞的气氛也由此和缓了一点。

“昨天我身上发生了一点小意外——丑话说前面,都别装出一副震惊的样子来糊弄我。大家彼此都知根知底,就别弄这些恶心的幺蛾子了。”杜卓阳慢慢勾出一个笑容出来,只是看在清楚他底细的众人眼里,还不如方才的面若冰霜,“是不是大家觉得,从华国‘逃窜’至此的杜家,对你们所谓的‘道上’变得力不从心了呢?”

漆家和杜家的关系一向亲厚,有几位杜家夫人闺姓便为“漆”。所以杜卓阳此言一出,第一个说话的便是漆老爷子。

“此事我确不知情,”老人慢慢地说道,“许是年龄大了,也有人觉得老人家好糊弄了。杜少,我漆家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话音刚落,辩解声也就随之多了起来。

有证明自己对杜家一向耿耿忠心的,有谴责并表示一定会抓住元凶的,有言之凿凿坚称此事确不知情……

杜卓阳一言不发地等所有人说完,将所有人的一言一行看了个透彻,唇边的笑意越来越大,眼里的寒意却越来越深。

“小侄感动非常啊,”他没有一点诚意地说,“只是不知诸位有没有想过,这些年来,若没有我杜家的一力帮扶,你们是如何在这里立足扎根,混得风生水起的?时间倒推三百年,在座绝大多数的爷老子们可都是靠附庸着我杜家讨一口饭吃的。不过三百年而已,诸位莫不是以为,你们已经茁壮成长到可以把我杜家一甩了之么?……只是,我杜家就是‘黑道’二字,还能被甩到哪儿去呢?”

他慢慢站起身来,俯视着神色各异的“叔伯”们,“我说话不爱绕弯子,所以在此提点一下各位:若我杜卓阳折在了华国,有些人还有一星半点的机会。现在么……虽然机会还是没有,但是欢迎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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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卓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唐人城扔下了一枚重磅炸弹后,就片刻不停地离开了那里。

他可不会给某些人,留下但凡一丝半毫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