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一家和申衡夫妇要一道出京,正好又碰上旬休,方采蘩和陆骥一大早就和方家人来城郊给他们送行。分别在即,雷琼英红了眼圈,方采蘩也红了眼圈。特别是胡氏一想到和兄长这一别,下次见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难过得说话都哽咽起来。然而即便再不忍分离,大家最终也只能道一声“珍重”,黯然挥手作别。

送完远行的人,大家一道回府。路经陆家所开的一家专门针对下层百姓消费的客栈,方采蘩想着上回老万说过,客栈掌柜的严格依照自己提供的点子经营,使得客栈不但扭亏为盈,这阵子收入更是直线上涨,突然起兴拉着陆骥去察看察看。

方修文想着有女婿陪着闺女,就放心地一家人先走了。陆骥和方采蘩是从后门进入客栈的,正在打扫的婆子还负责看门,因为不认得他们两个,立马过来阻止。待陆骥亮明身份后,婆子赶紧跑去通知掌柜娘子。

掌柜娘子之前是见过方采蘩的,见真是大爷和大奶奶,立马叫来自家男人,两口子恭谨地招待起了两位少东家。见掌柜夫妇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方采蘩忙说自己不过是路过顺便来看看而已,让对方不用紧张。

接下来方采蘩询问了一下客栈日常的经营情况,客房一般都有多少空置的,回头客多不多,吃住都在客栈的客人多不多,掌柜夫妇一一作答,又拿来账本给方采蘩过目。

方采蘩正翻看着账本,外头客房那边忽然传来喧哗之声,掌柜的说了句“大爷大奶奶,小的失陪先过去看看”后,起身走了。不久那边吵闹的声音越加大了,而且听着似乎打起来了。陆骥脸一沉,呼地站了起来,但看了看方采蘩,又坐了下来。

掌柜娘子忙道:“大爷不用担心,不是什么大事。听着似乎是玄字号房那边的客人和咱们的伙计吵起来了。咱们开客栈的,难免会遇上些不讲理的客人,但凡起了纠纷,一般都是尽量和客人讲清道理。若是实在遇上蛮横想赖账的客人,那该送官的就送官。京兆府衙门的人知道咱们客栈的东家是谁,一般都会站在咱们这边的。”

果然不一会儿,掌柜的就回来了。陆骥问他发生何事,掌柜的轻描淡写地道:“一个小地方来的土包子,吃了熊心豹胆,到了天子脚下居然敢耍横,诬赖咱们的伙计偷了他的东西,想借口赖掉房钱。咱们的人硬让他付钱,他就指着自己脸上的刀疤说老子可是在与人对砍中长大的,不怕死的就来。结果被咱们两个伙计几棒子打过去,打老实了,不得不交了房钱。临走却又放话,说让咱们等着,他认得吴王府的人,回头就来寻咱们报仇。”

掌柜娘子鄙弃道:“呸,还真敢胡吹大气,连房钱都想赖掉的混账东西,能认识吴王府的人?嗯,也许人家认识吴王府看守马厩的人也不一定。”

掌柜的自豪地道:“就算他真的认识吴王府的哪位主子咱们都不怕,因为理儿在咱们这边。再则说了,吴王府可不是英王府,也就是名头好听,真要说起他家在朝中的地位,那还比不上咱们家老少两位将军。”

陆骥笑了笑,告诫掌柜的弱不欺强不怕,方采蘩也提供了一些规避这种事情发生的技巧以及措施,掌柜夫妇连连点头说受教了。方采蘩随便翻了两下账本,又和陆骥简单察看了一下客栈上下,就和陆骥打道回府。

陆骥没有骑马,而是陪着方采蘩一道坐车。小夫妻两个坐在车内小声交谈着,车子猛然间停了一下,方采蘩不提防差点撞到了头,陆骥很不悦,问车夫究竟怎么了。车夫说前头忽然有人穿过,幸好自己及时停车,不然非撞到人不可。

陆骥下意识地掀开车帘去看那横穿而过的究竟是什么人,结果他很快就缩回了脑袋,吩咐车夫尽可能慢地赶车,闹市区人多容易出事。车夫应了声是,马车立时慢了下来,缓缓前行着。

陆骥附在方采蘩耳边道:“蘩姐儿,我看到了,对面巷口那两个人,我瞧着一个似乎是当初在和锦想捋走你的那个左脸上有个大刀疤的人。另一个我之前曾经在京里看到过一回,就是那晚那个尖嘴猴腮的瘦高个,你揭开一点点帷幕,悄悄看看是不是。”

方采蘩浑身一紧,死死揪住陆骥的手,颤声道:“那两个贼子?好,等我看看是不是。”说完小心翼翼地掀起车窗帘幕的一角,使劲往对面望去。对面那两个人似乎在争吵,最初都只看到侧脸,还不能确定是不是那晚的歹人。

瘦子似乎很激动,揪着刀疤脸的衣领大力摇晃。刀疤脸挥舞着手似乎也很激动。两个人推搡间,脸部难免会转过来,这下方采蘩终于看清了,陆骥说得没错,这两人的相貌确实跟那晚的歹人很像,只怕真的就是那两人。

方采蘩沉吟了一下,然后附在陆骥耳边道:“方才掌柜的说在咱们家客栈试图赖房钱的人是脸上有疤的,他又说自己认识吴王府的人,难道就是这家伙!可惜眼前掌柜的和伙计不在场,不然就可以找他们确定一下了。如果真是这人,那就证明你之前关于吴王次子的猜测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