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这苏宸自小便没了生母,可一向正直浩气,忠诚仗义,于此刻这般的危难之际,还能出手相救,为萱儿说情,实在令她感动不已,也惭愧不已。犹记得多年以前,苏宸极力为萧王妃辩解求情时,她因胆小怕事,又出于保全自身的心理,明知萧王妃冤苦可怜,可还是未能替她说上一句话……心中不觉五味杂陈。

六七年过去,当初那个言辞激烈、手足无措的孩子,如今也在战场和岁月之中,变得成熟稳重多了。知道在他父王面前该如何处事,如何进言,才能取得最佳成效。本性自是没变,可处事方式却大有改变。而现如今大王重视苏宸,她身为后宫妃子不是看不出来,暗暗在心底为他感到庆幸,也为逝去的王后姐姐感到心安。

“父王,您可否听儿臣一句话?”待大王平息了半分之后,苏宸仰头看着父王,漆黑的眸子里满是诚挚,目光紧紧锁在他的脸上,一动不动。

大王阴冷地看着他,脸色愠怒,最后才叹了口气,嗓间挤出两个字:“你说。”

“父王,当初儿臣虽未在宫中,可知道父王是在席间做的决定。酒中多妄言,若是父王此刻改变主意,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况且,既然父王决意攻乔,那么战事在即,朝中官僚怎会抓住此事不放呢?难道我凉禹官员就如此心胸狭小无所事事吗,父王……究竟在担心什么?而且,父王怎就肯定,大将军和齐煜,就会对亲事心怀感恩呢?您这么做,即便是履行了四年前的承诺,可却伤害了许多人……”

这一席话出口,大王几次变了脸色,也令在场的窦王妃和若萱不觉怔住了。他的话虽然不多,可字字珠玑,皆说到了大王心坎儿里。

一来,大王担心沈大人在内的官员会对此有口舌之争,扬言君主言而无信。二来,大王恐悔婚之后,对齐昭父子造成伤害,二人近来好不容易恢复的情谊从而打碎。三来,萱儿和齐煜一个是他最为疼爱的女儿,一个是他最为看重的英才,出于何种目的,他也不想伤害他二人。

而苏宸的话却句句点明,这些顾虑实乃他杞人忧天——口舌之争不必担忧,酒后之言尚可挽回;齐昭父子对赐婚并不欢喜满意,如此一来便是强加于人;而若萱和齐煜,对彼此并无情意。他这一生伤人无数,如果再将两个心爱之人推入火坑,那便是天理不容了……

“大王,”沉默良久,窦王妃开口说话了,眼角还是晶莹湿润,嘴角却弯起了笑容,“臣妾觉得,宸王子此言有理,萱儿的命……本就如此,不是她的,她坚决不要,大王也向来是了解的。至于大王的心意,她是彻彻底底辜负了……臣妾想,萱儿对大王必定心怀歉意,萱儿,是不是?”

她把头转向若萱,目光微微用力示意着。

若萱忙不迭地点头,脸上的戾气消失不见,转而变成可怜兮兮,目光炯炯望着父王,牢牢抓住这一丝生机,生怕不小心便错过。

“你是说,齐煜对萱儿也毫无心意?”大王微微错愕,似乎从未想到过这一点,“可是当初,你们不是……那他四年前为何不早提出异议?”

见父王有所动摇,苏宸忙道:“四年以前……其实四年以前齐煜他早就有了心仪之人,只是恐怕让父王失望,也怕伤了萱儿的情面,才缄口默认的……”

对于齐煜以为父王醉酒之言并不可信的想法,他自是不会说出。道完这些,苏宸微低下了头,心中有淡淡欣喜。

“你是说,齐煜已有了心仪之人?”大王更加吃惊了,声音再度扬起,脸色怔然,“是……谁家的女儿?”

“谁家的女儿……”苏宸喃喃着,斟酌着该如何回答,才能既不将林落供出来又能将此事圆过去,不知不觉憋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