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内,先是一刻的安静,紧接着,响起一阵骚动,众人脸上荡开了笑容。慕容寒僵硬地望着木门,视线死死盯在门面上,一动不动,似乎还未反应过来,直至赵华庸大笑着推他,他方回过神来。

“潇潇……”慕容寒满面神光,大放笑容,即刻推门而入。

玉蝉方才止住的眼泪,此刻却又喜极而泣了。她见门已开,立刻大呼着“小姐”跑了进去。

赵华庸深呼一口气,转身望向檐外的夜空,眼角微泛泪光,唇角扬起的弧度显出他此刻多么兴奋和轻松——潇潇,他的妹妹,九死一生,最终逃过了此劫。他要当舅舅了,他赵华庸要当舅舅了!

夜色陡变温柔,月华无比莹亮,院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皆生机勃勃、焕然一新。

却在这时,只听房内传出一句撕心裂肺的喊声。

“潇潇!潇潇——!”

赵华庸愣了一下,那是慕容寒的声音。

唐谷溪向房中奔去的脚步戛然而止,面色怔怔地望向屋内,一片惨白。

“小姐,小姐你醒醒啊!”

“少夫人!”

……

紧接着,屋内跪着的众婆子丫鬟,发出滔天的哭喊声,瞬间连成一片。

唐谷溪闭了闭眼,扶住额头,略感眩晕。

赵华庸神色顿变,飞转过身来,眼光死死盯着屋内,却只在严密厚实的帷帐上,看到了几个跪地的身影,他的目光如剑,几乎将帷帐刺穿,两腿发软,却无法像慕容寒一样飞扑进去。

……

……

耳边的号啕声一阵一阵,忽大忽小。

眼前的人影一明一暗,忽远忽近。

唐谷溪最后一次闭眼之前,看到慕容寒抱着潇潇的尸体走了过来,二人浑身是血,却又一瞬之间,化成空不见了。虚幻朦胧中,苏宸一身银甲戎装,手握长戟现于她眼前,却又在触手可及之时,飘渺成烟了。

她的眼皮无比沉重,再也支撑不住,沉沉地垂下了。

耳边即刻陷入了巨大的安静中,悄无声息。

梦里,潇潇出嫁头天晚上的那张带泪的脸庞,依旧对着她浅笑,由模糊至清晰。唐谷溪看到七个月前,红烛雕窗下,她站在潇潇身后为她盘头,将一朵清香扑鼻的山茶花斜插于云鬓间,黄铜镜内的潇潇,峨眉杏眼,面容姣好,秀丽无边。

她忽然转过身,怒瞪着自己,哭喊道:“唐姐姐你为何要来,你走吧!是你……是你把他带走的,是你害死了他!倘若没有你,母亲也不会如此待我,我也不会如此可怜!时至如今,我是实在没法子了,不得不含泪出嫁,忍痛割爱……可是你,唐姐姐,你又付出了什么,你的心意不及我一半,你凭什么比我好过!上天如此不公,我的半条命已没,却又要带走他的命……我只好去陪他了,只好去陪他……只是你,唐谷溪,为何老天不收了你!”

为何老天不收了你!

为何老天不收了你!

为何老天不……

唐谷溪浑身一震,猛然惊醒。

她大口喘气,圆睁着眸子,面色惨白。喘了片刻,扶手擦额,才见自己满头大汗,衣衫尽湿。再一摸脸,发现两只脸颊上也早淌满了泪。

她挣扎着坐起来,无暇去看周围之物,只呆呆睁着眸子出神,脑里回荡着方才的梦。

“醒了?”

突然,旁边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

唐谷溪不必扭头,也知说话者是谁,只是,她此刻实在无力去回应,因此,头也不回,只维持方才的动作,怔怔发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