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武,人在做天在看,他人都死了,你还如此冤枉他,你不怕遭报应吗?”一个记挂妻子有孕小心收留诊单的人会将她卖了?一个如此期待他们还未降生的孩子,为此不惜花费不多的积蓄为孩子祈福增寿的人,会狠心卖掉孩子的母亲吗?

是她糊涂,多年来从未将赵生这人放在心上,不闻不问,自然也不相信他的一切言行。

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唯有洗脱他在此事上的冤屈,才不辜负他虚担了这场罪名。

莹庾口中的报应两字似乎刺激了张武,他竟然扑通一声跪在了莹庾的牢门前,声音带着哀求,“赵生娘子,这件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恨怪就冲着我来,千万不要诅咒我家里人。我娘子马上就要临盆,前几日鬼使神差摔了一跤,出了好多血,母子现在还生死未卜。我今日来也是提心吊胆,花费了钱财,说了无数好话。见你也是为了图个心安,希望你莫要怪罪,你也说了,我是替人办事,我这种小人物又能怎样?怪只怪娘子你人品出众太过招风,赵生又不懂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才会酿成今日大祸,我真不是有心害你,还求你放过我娘子和未出生的孩子……”

莹庾双手紧紧攥住狱门的铁柱子,用力到发白,“我只问你一句,赵生为何会在那张典契上画押?”无论如何,她也不懂那典妻之据是怎么来的。

张武似是十分为难,唉了半晌才一跺脚道:“罢了,算为我娘子和孩子积德,那日赵生是被我们灌醉了酒,然后稀里糊涂画了押,那张典契他连看都没看过……赵生娘子,我能对你说的都说了,你自己保重,我走了。”

“害我的人是不是安景侯谢道桓!你说啊!”

张武没有回头,只是闷声道:“有些事,我不说你心里也清楚,只是那话我是死也不敢说的,对不住了,赵生娘子。”

又过了一个月,莹庾的肚子已经有些显怀。这些日子风平浪静,令人错觉事情已经过去了,安景侯夫人却来看她。

谢夫人站在牢门外,居高临下望着坐在牢内一动不动的莹庾,半天也不说一句话,但那眼神却充满了轻蔑之态。

莹庾平静回视,“谢夫人又来帮谢侯爷做说客?”

“顾姑娘,你这么做并不怎么聪明呢,何苦呢?”

“谢夫人,我的相公虽然死了,但我嫁过人,所以不算顾姑娘。”莹庾顿了顿,又道:“为了我这么一个嫁过人的女子,搭上自己的名声,谢侯爷这买卖做的也并不怎么聪明呢。”

“你的丈夫花钱买你入火坑你不恨他,我们侯爷同样花了更多的钱买你出牢笼,你不仅不感激,还要泼他一身脏水,这是何道理?难道让你依照典契跟着张武走就是善举了?”

“谢夫人,事已至此,你又何必惺惺作态?牵扯张武那个无辜的人有什么意思?他自有妻子关怀备至,还用得着设局害我?侯爷背后指使,事后又假装好人出头,说到底是为了什么光明正大的缘由不成?敢问夫人,侯爷是不是至今未有子嗣,所以才动了典妻这么不入流的脑子?”

莹庾本是心中气恼,所以才如此说,没想正戳到了谢夫人的肺管子上,她勃然色变,随即怒道:“顾莹庾,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一个拖日子的人罢了!你还以为侯爷当真稀罕你?给你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真是愚不可及!实话告诉你,这件事你是赢不了的,衙门的那位小官已经亲自登门向侯爷请罪,你如今的案子压着不审不判也是因为侯爷的面子。”

见莹庾不说话,谢夫人继续道:“我话说分明,这件事如今只有两个路子,我让你自己选。”说到这,谢夫人将身后婢子手上的提篮接过来,从中取出了一壶酒和一个小煲锅。

“这壶酒有毒,你喝下后一了百了,既然你想和你的无用相公白头到老,就陪他一起去吧。至于这个小煲锅里的粥则混了堕胎药,你喝下去清理了这个孩子,侯爷自会想办法接你入府,这一页就此揭过,以后你会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顾莹庾,你最好想想清楚,再做决断。”

莹庾听完后冷笑道:“我为何要受你们夫妇摆布?”

“顾莹庾,你心比天老,奈何败局已定。你现在多的不过就是腹中的这个孩子。侯爷慈悲而已,不然让你这个孩子在牢中神不知鬼不觉的没了,真是容易至极,如今还能让你自己选,你还不知足?你毒杀亲夫,罪大恶极,一旦孩子没了,就要立刻凌迟处死,你不自行了断,是要等着尝尝那千刀万剐之苦吗?”

莹庾颤声道:“你们夫妇真是良心丧尽,这个世上不全是如你们这般心狠毒辣之人,不,你们不是人,人都是有良知的,做了亏心事会心怀愧疚,就像张武,他会证明从设局害赵生到那张画押的典契,这整件事都是你们侯府指使他做的!”

“是又如何?”谢夫人冷笑道:“一个死人还能替你作证?忘了告诉你,张武上个月底出门采办,回程时醉酒摔下悬崖死了。也是不怪你,你一个作监的妇人,耳目不灵,又能知道什么呢?”

莹庾感到手脚冰凉,同时心底抽搐,连带腹中也开始隐隐作痛,脸色瞬间惨白无比。

谢夫人看了她一眼,笑道:“天真。东西我放在这了,你慢慢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