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夜十九岁那年离开魔窟,而她十九岁这年来到魔窟……想了片刻,莫朝云又觉得自己可笑。仿佛经历了十九院的变故之后,她确实遇事喜欢多想了,再不像从前那样冲动鲁莽。

思忖间,又听清影道:“我家主子你应该见过的,除了他,其他几位命使今晚也都会在。几位命使其实很少能聚齐了,这次也是巧了,不过千叶大人果然还是不来,我还和我家主子打赌,压千叶大人或许会来,毕竟他都破天荒收了新战仆呢,不过好可惜,我还是输了呢。”

莫朝云问道:“这种酒宴,千叶大人是从来都不参与的吗?”

清影点头,“基本上是从无例外,不过也是怪了,我家主子皮糙肉厚喜欢屡败屡战也就罢了,其他几位命使有的性情极是火爆,但说来可笑,不知怎的却都对邀请到千叶大人兴致不减,甚至是争相恐后,每次都会被拒,可是每回都会去请,你说有趣不有趣?”

莫朝云心想,千叶这种性情或许才是最容易招惹旁人上心的那种类型吧,毕竟能将仙人拉下神坛,是一件仅止想想都很激动兴奋的事情呢。

“那千叶大人和哪位命使关系更为亲近些?”

清影想了想,才道:“似乎也分不出什么亲疏远近,不过我家主子没皮没脸总爱缠着千叶大人,所以往来勤一些,还有风火堂的聂命使,他的为人和千叶大人异曲同工罢了,一个是疏离,另一个则是冷酷,说起来大家也都好奇,他们两位常常凑到一起是怎么说话的。”

莫朝云点点头,做到心中有数,“听你说了半天,几位命使看起来都是男人了?”

“才不是呢!”清影忙摆手,“七位命使中有两位姐姐的,一会儿你自会见到。”

两人说话间,已是穿过了第三层楼阁。没错,与宴之地是个高九层的高阁,名为霜台,而他们约定吃酒的所在正是霜台的第九层,顶路台正东面。

据清影说,这是她那位不靠谱的主子顾言的主意,喝酒赏月才够风流倜傥,没有月不风流。

刚上了第九层,就听到了一阵悦耳的琴声,而且这曲子怎么听都觉得似曾相识,仿佛在哪里听过的样子,引得莫朝云不由得快走了两步,想一探究竟。

众人果真挑了一个极好的位置,举目就是皎洁的圆月悬空。今夜的月色极好,而且月亮圆满低垂,仿佛伸出手就可以够到。在顶台东面的中心有一座小筑台,此刻台中有人正在翩翩起舞。

妙舞之人一身华裳,广袖如云,但舞衣却很贴身,于月下勾勒出难以言喻的曼妙身姿。因为她对月而舞,所以莫朝云并没有看到她的脸,不过单凭这身段和舞姿,已经绝非凡品了。

不过吸引莫朝云的并不是这位舞者,而是舞者十几步开外的那名琴师。

她在月下抚琴,穿的依旧是件粉白的衣衫。月色缕缕,映透她的袖袍,显得她很有些仙风道骨。她依旧坐姿无比端正,脸上系着遮目的黑布,和妖冶无比的舞者一比,她干净得更像是奋笔疾书的笔工,只是在她指尖活跃的并非笔杆,而是随着她的动作颤动不停的古琴弦。这画面有凝固时间的魅力,唯一的败笔就是她无比骇人的手指。那本该是琴师最引人注目的所在,只可惜她琴音虽妙,但左手却只有两根手指,而右手则只余三根。

她的手指原本无比修长好看,这点能从她余下的手指上看出原貌。忽然心中有些难受,这么好看的,属于琴师的一双手,到底是何人将这样的一双手毁成了这个模样。

一旁的清影道:“是不是觉得飞音姐姐弹琴特别好听?”说完又取笑莫朝云,“你都听入迷了。”

“她的琴音……好悲呢。”

莫朝云的话甫一出口,流转直下的曲子却戛然而止。所有人都很入迷,乍一听曲子断了,都很惊讶,首当其冲便是那名舞姿曼妙的女子。

她不悦地扭回头,对琴师嗔道:“飞音,你突然停了,害老娘差点没闪了腰。”

莫朝云闻言差点没笑出来。没想到看背影如此娇滴滴的美人,竟然是如此火爆的脾气,可是等莫朝云看清了舞者的脸后,却几乎吓了一跳。

这舞姿无双的舞者并非旁人,乃是一院的院主宫九!

被宫九数落的飞音有些尴尬,她呐呐道:“有人来了。”

众人齐齐扭头,正看到想要找地方藏身的莫朝云。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大驾光临的莫朝云啊。”说这话的,自然是宫九,“果然是和老娘犯克,上次差点没把老娘给穿成刺猬,这回可好,又差点扭了腰!果然碰到她就没好事!”

飞音拉了拉她的衣角,“好了,繁香,少说两句,是我不好,没有控好琴。”

宫九嗔怪地瞅了飞音一眼,“你又惯做老好人,来,我看看你手指有没有伤到。”